左顺门外,原本该是宫城禁卫的肃静之地,此刻绯衣一片,低低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一堆老大人聚在一起,笼着袖子,眼巴巴的朝着宫里头张望着,偶尔对视一眼,尽是愁眉苦脸。
在他们的不远处,各部院的郎官,还有六科和风宪科道的官员,三三两两的压低声音,不知道在议论些什么。
终于,宫门打开,乾清宫总管太监怀恩走了出来,道。
“陛下口谕,召诸位大人武英殿见驾!”
于是,所有人都精神一振,亦步亦趋的跟着怀恩进了宫门。
武英殿中,朱祁钰早已经换下玄色十二章袍,着一身明黄色团龙纹便袍,端坐在御座上。
“臣等参见陛下!”
呼呼啦啦的一大帮人,躬身行礼,朱祁钰往下扫了一眼。
果不其然,来的人不少。
六部都察院,内阁翰林院,五军都督府,甚至还有几个勋戚,除了不在京师的于谦和杨洪之外,朝中叫得上名的文武大臣,基本上都到齐了。
“平身吧,诸卿齐聚宫门之外求见,有何要事?”
朱祁钰当然知道他们为什么来,但是仍然开口问道。
底下诸臣对于天子的开门见山,也觉得十分意外,但很快便反应过来,于是,礼部尚书胡瀅道。
“陛下,刚刚兵部送了一份公文进宫,不知陛下可有见到?”
这便是朱祁镇在土木堡,之所以挑于谦,让他来“传话”的原因。
这么大的事情,于谦必然第一时间通过官方渠道,报到京师,而如此一来,京中诸臣,必然会得到消息。
这没什么好避讳的,朱祁钰点了点头,道。
“如果大宗伯说的是,于尚书禀报太上皇登临土木堡祭奠死难官军一事的文书的话,朕已经看过了。”
所以呢?
老大人们巴巴的等着下文,但是天子的话,却就此戛然而止,并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
于是,胡老尚书只得再次硬着头皮出马,道。
“太上皇归朝,途径土木,亲临祭奠,陛下身居宫中,亦斋戒沐浴,焚香素食,遥想陪祭,土木堡官军将士,能得陛下与太上皇如此礼遇,九泉之下当可瞑目。”
“吾等情知土木一役,太上皇与陛下,皆沉痛不已,但是如今瓦剌退去,百业各安,太上皇因一己之愧,逡巡于宣府行宫,不肯回京,此事,尚需陛下拿个主意。”
对于朝臣们来说,他们既不希望,太上皇回朝之后和天子争权夺利,影响朝局的稳定,同时,也不希望太上皇这样赌气,就呆在宣府。
要知道,那份公文的内容,通过种种途径,他们皆已经知晓。
胡瀅如今的说法,是比较体面的说法。
但是,只要知道那份公文内容的人,无不能感受到其中浓浓的怨气,和暗暗蕴含的嘲弄威胁之意。
太上皇,这次是真的被逼急了!
堂堂的太上皇帝,像个小孩子一样,堵在宣府不肯回京,像什么样子,如此下去,岂非让天下人耻笑皇家不和?
更不要提,太上皇字字句句不离“皇帝贤弟下诏”,这世上哪有弟弟给哥哥判罪的道理?
这分明是要陷天子于不义不悌的境地之中。
所以,无论是为了朝局的稳定,还是为了维护天子的权威,老大人们在听闻消息的第一时间,都选择了立刻赶到皇宫,生怕自己等人一个来不及,天子也耍起小孩子脾气,真的下个什么诏命,到时候事情可就闹大了。
看着底下一帮大臣诚恳的样子,朱祁钰叹了口气,道。
“诸卿要朕来拿主意,可朕又该如何拿主意呢?”
“土木一役,二十万官军,英灵在上,血染沙场,虽王振弄权,但如此大战溃败,太上皇心有不安,乃是常事。”
“朕已数遣使臣,往瓦剌迎复,大同,宣府,居庸关等处,也有朝廷大臣迎候,若别的事情,朕尚有法子,可太上皇自己的心结,朕该如何拿这个主意?”
朱祁镇不是要装圣人吗?那就让他去当好了!
盛名累人的滋味,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甫一开口,朱祁钰就将这位太上皇捧得高高的,但是意思却明明白白,太上皇自己不愿意回来,我这个做弟弟的,还能逼他回来不成?
老大人们顿时感到有些头疼,怕什么来什么,果不其然,天子也耍起了脾气,这两兄弟,真的是
踌躇了片刻,胡老大人将目光投向了吏部尚书王文。
如今于谦不在京中,能够劝得动天子的,首选便是王文。
这个老家伙,脾气虽然又臭又硬,但是不会看不清楚局势。
眼下,太上皇在宣府停留的时间越久,舆论上对于天子的评价,就越不利。
果不其然,在片刻的沉默之后,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