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木堡,朱祁镇一身玄色过肩龙纹袍,从车驾上走下来,感受着呼呼的北风在耳边刮过,看着一杆杆军旗在风中肆意招展,似乎一下子又回到了一年前的场景中。
“陛下,此处不可久留,当急行军驰入宣府,不可耽搁啊”
“胡说八道,我军急行数百里,辎重粮草皆未跟上,再继续急行军,这些辎重绝对会被劫走,陛下亲征,难道是为了给也先送军械吗?当然要就地扎营,等待辎重部队跟上,再说,就算也先追上来了,我大明二十万大军,怕他不成?”
“王师傅所言有理,朕意已决,诸卿不必再劝。”
“陛下,将士们掘地三尺,仍未见水源,随军携带的用水,已经告罄了。”
“报,启禀陛下,前方急报,怀来卫失陷,麻峪口失陷,我军辎重部队被截断,也先据河以守,已将土木堡包围。”
“陛下,不能再等了,没有水源,我们会被困死的,必须突围。”
“好,就听王师傅的,何人愿意出战?”
“好消息,陛下,虏贼撤了,趁此时机,我大军正好突围。”
“放肆,王振,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敢蛊惑圣上,陛下,这分明是虏贼的诱敌之计,万不可冒进啊”
“已经两日了,还没有军队来援,再拖下去,军心必然涣散,众卿听命,大军即刻开拔,丢掉一切辎重,朝宣府方向突围!”
“看你身份不凡,在大明想来也是个人物,报上名来。”
“你是谁,也先,赛刊王,还是伯颜?叫你们太师来见朕!”
“瓦剌太师绰罗斯也先,参见皇帝陛下。”
“陛下纡尊降贵,来我营中,实乃蓬荜生辉,不如,令我大军,送陛下回宣府如何?”
光阴斗转,悠悠已是一年。
尽管心中早有准备,但是真正重新登临到这片土地上,朱祁镇心中还是无比复杂。
他的眼前,时而是军容齐整,兵强马壮,时而是惊慌失措,兵荒马乱,一幕幕场景,一个个熟悉的人,在他的眼前划过。
最终,归于沉寂!
“臣于谦,杨洪,内臣舒良,参见太上皇陛下。”
几道声音同时响起,总算是将朱祁镇的思绪拉了回来。
往前一扫,他便看到了于谦等人,拱手作揖,正在朝他行礼,眉头一皱,朱祁镇问道。
“你二人怎会在此处?”
口气当中,甚至隐隐约约带着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敌意。
于谦拱手道:“臣和杨都督奉诏,前来随太上皇陪祭土木堡死难官军。”
话说的委婉,但是熟悉于谦的人都清楚,如果仅仅之是陪祭,他根本不可能穿上这么招摇的蟒袍,还特意配上仪剑。
这副场景,明显就是预备着太上皇一旦不来,由于谦来负责主祭!
当然,看透不说透,话说的太明白,谁的面子上都不好看。
这个时候,舒良上前道。
“太上皇,时候差不多了,祭台祭物都已经准备停当,您看,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让于谦来代祭,终究只是代祭。
如果可能的话,自然是让朱祁镇亲自来祭奠,是最妥当的。
这一点,舒良和于谦杨洪等人都清楚。
所以,见太上皇来了,他们理所当然的也就当做之前准备代祭的事情不存在。
然而,朱祁镇却没有动,而是将目光死死的定在一个人身上。
杨洪!
对于这个镇守边境多年的老将,他曾经无比的信任和重用。
但是,此刻他的目光,却只余冰冷。
“杨洪?”
朱祁镇轻轻的将这个名字叫了出来,口气相当的平静,但越是如此,周围人便越能感觉到,此刻太上皇情绪的剧烈波动。
相对之下,杨洪的平静就是真的平静,他按剑而立,不卑不亢,应道。
“臣在。”
朱祁镇忽然笑了起来,抬起手,指着飘在风中的一杆杆军旗,口气中带着质问和悲怆,道。
“杨洪,杨总兵,你看看这些军旗,他们都是大明的官军将士,无数英灵在上,你堂而皇之的站在此处,心中无愧吗?”
土木堡距离宣府城很近,反过来说,就是宣府城距离土木堡很近。
当时,也先大军围困土木堡,实际上,明军并没有立刻崩溃,而是在坚持了两天之后,迫不得已才选择突围。
这两天的时间,朱祁镇一直在等待宣府的驰援。
但是,没有!
被困在迤北的日日夜夜,他都在想,如果当时杨洪出兵攻打也先大军,腹背受敌之下,或许,战局便能逆转。
可惜的是,这位令虏贼闻风丧胆的“杨王”,最终什么也没有做。
于是,二十万官军战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