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带着几分戏谑,朱祁钰能听得出来,吴氏在竭力缓解上一个话题带来的沉重氛围。
不过,他的脸上却没有玩笑之意,反问道:“若是选秀能让太上皇安分待在南宫,有何不可呢?”
吴太后愣了愣,没想到随口一说,朱祁钰竟然会点头。
惊诧之下,她有些哭笑不得,道。
“这怎么可能,且不说他从迤北方归,此刻选秀必会遭到唾骂,便是选了,区区几个女子,又如何能让他安分?”
“哀家记得,你曾说过,朝中有的是人在等着他回来,他们,岂能坐视太上皇安分待在南宫?”
人的是无止境的,所谓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方是男儿志向。
朝野上下,之所以一直都有人在鼓动舆论,说朱祁钰不愿太上皇归朝,是因为这种舆论,本身具有生长的空间。
大明从没有过太上皇,自然也就没有前例可循。
礼法当中,虽然有尊卑上下,但是在具体的典制中,却是空白一片,所有人都只能摸索着前进。
空白就意味着含糊,就意味着,在不违背礼法的基本原则下,很多事情,都有着极大的可操作空间。
就拿这次的迎归仪注来说,因为没有先例,所以,天子在宫中迎候无可厚非,要大张旗鼓,京郊祭天,隆重到极处也不不可。
甚是说,哪怕是简薄到拿一顶小轿直接送进南宫,也最多是被骂不尊上皇,想要拿出切实的成例和典制来反驳,是没有的。
这只是一个开始,往后这样的事情,必然会多的很。
太上皇归朝之后,逢年过节,百官是否要朝拜见礼,皇帝是否要晨昏定省的去请安。
朝政遇不决之事,太上皇有没有资格参与,如果太上皇向皇帝或者朝臣降下旨意,是必须遵奉,还是六科同样可以封驳。
这一切的一切,在从前都是一片空白。
只有遇到的时候,朝臣们去吵,去论,去争,最终才能形成惯例,因循而下。
所以,太上皇归朝,必然会和现今的政局发生矛盾,这一点毋庸置疑,甚至不由太上皇自己决定。
如吴太后所说,朝中有的是人,想要借此牟利,他们也不会让太上皇,真的安安分分的待在南宫的。
闻言,朱祁钰倒是叹了口气,那样子颇为遗憾,道。
“其实,若太上皇明白事理,答应选秀,才是好事,不过话说回来,其实选或不选,确没什么大碍,该来的终归要来。”
吴太后皱眉,有些不解的问道:“那你还”
朱祁钰显然知道吴太后在疑惑什么,温和的笑了笑,道。
“为太上皇选秀,是朕的心意,孙太后替太上皇拒了,就拒了吧,不过,有些事情,孙氏想拦怕是拦不住的。”
说着话,朱祁钰望着吴太后,神色透着一股莫名的意味,继续道。
“母妃刚才担心,太上皇将归,南宫各处的侍奉,洒扫,布置,芸娘安排不过来嘛,其实也不必她安排,往南宫随侍太上皇的诸多宫女,朕早就点好了。”
这下,吴太后是真的来了兴趣了。
她先前想让杭氏协理宫务,固然是要抬举杭氏,但是即便要抬举,也是需要契机的。
太上皇归朝,其实就是一个契机。
南宫听着名声不显,但是实际上,是一座庞大的宫殿群,原本是太宗皇帝,为当时还是皇太孙的宣宗皇帝建的。
所以,一应的规格,都是比照东宫来的,其后,宣宗皇帝登基,又翻修扩建过,其占地足有小半个后宫那么大了。
这样的一处地方,久未住人,一时之间,又要整修,洒扫,布置,安排侍奉,事务自然是千头万绪。
所以,吴太后让杭氏协理,的确也是有担心皇后忙不过来的因素的。
不过,她却没想到,皇帝竟然会亲自干预此事。
毕竟,这段时间朱祁钰的精力,一直都放在外朝当中,对后宫事务基本从不参与。
更重要的是,吴太后之前清洗孙太后在宫中的人手,有意无意的,自然是要换上一批自己的人手替补。
所以,对内宫的风吹草动,她不能说是了若指掌,但大略的消息,也都能第一时间得知。
在今天之前,她只知道皇后一直在忙着安排往南宫侍奉的仆役内宦,可从没听过皇帝也在内宫选了人。
要知道,南宫那么大,需要的人手很多,太上皇的妃子迁居过去,最多也就是带走自己的贴身侍女,不可能将整宫的人搬过去。
即便是普通的妃子,只要能够占据一宫主位,那么侍奉的宫女内宦,林林总总的加起来不下百人。
但是,这些人大多数都是轮值的,隶属于内宫二十四衙门,受皇后管辖。
每过一段时间,这些内侍宦官,都要视情况在各宫及各衙门当中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