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翡翠珠子越拨越快,孙太后再次将目光投在年轻皇帝的脸上,试图从他平静的神色当中,找到一丝能够帮助自己判断的痕迹。
但是,没有!
这种感觉很难受。
原本孙太后得知了早朝上的消息之后,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着实是高兴了大半个上午。
直到焦敬进宫,提醒她该为太上皇回京后的安排早做安排,她才遣了人过去,将朱祁钰叫过来。
其实最开始,她的目的就很单纯,只是想要由自己来安排太上皇身边侍奉的人,如果说能够把护卫队的指挥使也拿到手,自然是更好不过。
前者倒是很顺利,后者也很顺利!
至少,在焦敬开口阻止她之前,朱祁钰看样子,是准备答应她的人选的。
在这一点上,孙太后并不怀疑。
如果说朱祁钰不打算答应的话,那么就不会让她选人。
诚如焦敬所言,京卫情况特殊,外朝都不好太过干预,更不要提她这个圣母皇太后。
这个理由完全正当且充足,但是却需要事前就提。
如果说,朱祁钰先让她选人,然后又无故推举不用的话,那么就等同于是在给她难堪。
一旦这件事情传到外朝去,一顶不敬嫡母,忘恩负义的帽子,定是少不了的。
这种落人口实又没有好处的事情,朱祁钰肯定不会做的。
可,为什么呢?
从朱祁钰登基之后,孙太后一直都很注意分寸,一般不会直接跟他提起什么要求,因为她知道,提了也白提。
这个庶子,看似恭谨谦和,礼数周全,但是实际上,所谓的礼法和名分,根本压不住他。
只要他不想答应,有无数种推托之词可以说出来,而且是理直气壮的那种。
这是土木之役后,她短暂秉政的那段时间,得出的宝贵结论,所以她从不白费功夫。
至于这一次,关于太上皇身边侍奉的人,她之所以会开口提。
一是因为,和太上皇相关的事,份属内宫,她这个圣母皇太后,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第二个原因,则是因为她志在必得。
深宫之中,龌龊的手段不少,总该要事事小心,贴身侍奉的人,必须要是自己人,这一点没得商量。
她本来已经盘算好了,如果朱祁钰不答应,她就将事情闹大,哪怕是上了朝廷,这件事情也是不会让步的。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对方全盘接下。
贴身侍奉的人自己安排,没问题!
想要羽林后卫的指挥使,也没有问题!
至于那莫名其妙被提起来的选秀,既然不愿意,也不强求!
件件事情都随着她的心意,没有丝毫的反对,这反倒让孙太后感到莫名的不安。
因为她已经摸不清楚,朱祁钰到底是希望她答应,还是不希望她答应了。
太上皇归京,居于南宫,诸妃自然要随之迁居,这一点理所应当,没有什么可争辩的。
诸皇子,公主也都不是什么大事。
大明虽分嫡庶,但是也重孝道,皇子皇女在出宫开府之前,都是跟着自己亲娘养着的。
妃子们迁居南宫,这些皇子皇女自然也要跟着去,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太子。
按理来说,太子当居东宫,但那是出阁读书之后的事情了。
要知道,太子的居处之所以要另辟,是因为出阁读书之后,太子要开始接触政务,会有配套的詹事府官员辅佐。
可现在,远远还早。
这段时间,太子也一直都是跟着自己的母亲周贵妃养着的。
所以,在朱祁钰把这件事情单独拎出来之前,孙太后压根就没有考虑过,到底该怎么安置这些皇子皇女。
但是现在,她必须要仔细考量一下,这背后是否藏着什么陷阱了。
从礼法上来讲,太子是太上皇的长子,如今太上皇归朝,必然是要在膝下侍奉的,这是孝道,没什么可争议的。
从这个角度来想,如果说朱祁钰希望太子去南宫,那么什么都不必说,顺其自然便是。
他开口提了,说明心里其实是不希望太子去南宫的,所以
手里的珠子忽然一停,孙太后含笑道。
“照理来说,诸皇子是该去太上皇膝下的,但是,皇帝你也知道,太子马上就三岁多了。”
“寻常人家,这个时候也该开蒙识字,学着读书了,东宫乃是储本,自然更不能轻忽,原本这些日子,哀家就正盘算着要找几个人教导他。”
“虽说到了南宫里头,也能开蒙,但是总归不便。”
“何况,太上皇去了南宫,诸皇子也跟着过去,哀家独自在慈宁宫不免冷清,不妨将太子留在哀家身边多陪一段时间,皇帝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