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看着广通王慌乱的神色,众臣当中不由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原本只是出于同情,觉得镇南王父子情深的大臣们,此刻才真的开始有些,质疑起这桩案子的真实性来。
不然的话,为何广通王会露出这等神色?
这些人当中,唯有少数几个,例如宁阳侯,是清楚内情的,但是正因为他们清楚,才更明白,广通王二人在为难些什么。
但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让他们犹豫的余地了。
眼见广通王吞吞吐吐不肯开口,御座之的天子神色微冷,轻哼一声,喝道。
“广通王,阳宗王,这里是奉天殿,太祖皇帝朝的地方,朕手执大圭,便是代祖宗问话,事到如今,你难道还想有所隐瞒,就不怕朕治你一个欺君欺祖宗之罪吗?”
一句话吓得广通王浑身一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连连叩首道。
“臣不敢,臣万万不敢欺瞒陛下,实在是……实在是……”
广通王还在犹豫,阳宗王却有些撑不住了,看了一眼自家哥哥,狠了狠心,便道。
“陛下明鉴,这诗词之所以落到我兄弟二人的手中,是因为当时,秘密前去取回诗词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二人已故的生母,岷王府的妾室,苏氏。”
“以子议母,是为不敬,因此,臣等二人才不敢轻易将真相说出来,并非有意欺瞒陛下。”
这下,底下的大臣们可算是开了眼界了。
这岷王府的一大档子事,还真是复杂又新鲜。
兄弟争斗也就算了,这会又冒出来个偷窃诗词的庶母小妾,可真是越发的荒唐了。
不过,这也从侧面佐证了广通王二人话语的真实度。
礼法的核心是孝道,至少在如今的时代,连对父母稍有不敬都是大罪,更不要提,将偷盗这种事情,栽在已故的生母身。
如果他们俩说的是假话,单凭这一条,就足以将他们废为庶人!
话既然都已经挑明了,广通王也狠下了心,哐哐哐在殿磕了三个响头,开口道。
“虽然议论亡母有所不敬,但是既然陛下垂问,臣等不敢不答。”
“当年,岷王妃故去之后,岷王府后院的一应事务,便交给了我母亲苏氏打理。”
“镇南王闯下大祸之后,心中恐慌不已,趁我母亲为他送去衣食之时,苦苦哀求我母亲,又妄言说朝廷一旦怪罪,必将牵连整个岷王府,让她帮忙拿回那份诗词。”
广通王的声音沉重,配合着头的点点血痕,颇有几分凄凄惨惨的味道。
“母亲不过一介妇道人家,被镇南王这么一吓,便六神无主,无奈之下,便趁大哥酒醉之时,从他身拿走了那份诗词。”
“后来,朝廷派遣官员调查,查无所得,认定是大哥诬陷镇南王,废去其世子之位,永囚于凤阳高墙,母亲这才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然而当时已经悔之晚矣,大哥被囚之后,镇南王顺理成章成了世子,蒙蔽父王,夺去了岷王府的大权,母亲便越发不敢将这份诗词拿出来。”
“但即便如此,还是被镇南王察觉了端倪,为此,他屡屡逼迫母亲,甚至诬陷母亲偷窃府中财物,直到最后,将母亲逼的自缢而死。”
说着话,广通王的眼睛渐渐红了起来,很显然是动了真情实感,恶狠狠的望着胖胖的镇南王,道。
“可是最终,还是让这位新的世子爷失望了,母亲到死都将那份诗词藏的好好的,她早就将那份诗词和当年的真相,交给了一个忠心的老仆。”
“母亲死后,那老仆便来到我二人的府,亲手将母亲的遗物交给了我二人,我们这才知晓,这看似贤德的二哥,竟是如何的人面兽心,不择手段。”
在地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广通王原本只擦破了点皮的额头,变得血流如注,但是他丝毫都不在意,道。
“陛下,臣之所言,句句属实,那名老仆尚在我等府中,陛下如需传召,一问便知。”
“此等不孝不悌之人,陛下万不可轻纵啊!”
广通王一番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的话,也带给在场众臣不小的惊诧。
若是如此解释的话,倒也算合乎逻辑。
而且看广通王这番豁出去了的样子,倒也不似做伪。
御座之,朱祁钰也皱了眉头,似乎有些拿捏不准,沉吟片刻,开口道。
“你且稍安勿躁,这件案子若是真的属实,朕必然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有罪之人。”
说着,他将目光转向了下首的镇南王。
朱祁钰坐在御座,居高临下,一眼便瞥见了镇南王脸的从容之色。
于是,他便继续开口问道。
“镇南王,对于广通王之言,你有何辩驳?”
镇南王脸的从容消失不见,转而出现的是浅浅的为难和怜悯。
事到如今,他终于算是真正有了把握,能够真正将这件案子彻底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