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蒙蒙亮起,宫门缓缓打开,老大人们拾阶而上,不急不缓的往文华殿去。
长久能够在朝堂当中屹立的老大人们,眼力和洞察力都是一等一的好,自然能够察觉到,今天的早朝,和往常的分外不同,颇有一股暴风雨来临前,乌云压顶的氛围。
因此,原本应该氛围轻松的早朝,打从一开始,就隐约笼罩着一层紧张的氛围。
“皇上驾到!”
随着引导官一声呼喊,原本略显的有些杂乱的队列,顿时变得整整齐齐。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子金口纶音传下,群臣方才起身。
接着,成敬上前一步,开口道。
“陛下有命,今日早朝,所议三事。”
“其一,右副都御使萧维祯,定西侯蒋琬,指挥同知张輗,各具本上奏,以天下承平,战息止戈,请遣派使团前往瓦剌和谈,迎回太上皇。”
“其二,丰国公李贤,忻城伯赵荣等,弹劾靖远伯王骥畏缩不前,忧惧避战,弹劾兵部尚书于谦识人不明,回护王骥,置苗地百姓于不顾。”
“其三,都察院御史李信等,弹劾成安侯郭晟,驸马都尉薛恒,都督同知刘聚,都督佥事孙斌等人数月不曾亲临营地,督查操练,玩忽职守。”
没有任何的铺垫和寒暄,一上来就是开门见山。
成敬的话,不亚于在朝臣当中投入了几颗炸弹。
类似这种确定内容的朝议,早在前一天,就会将相应的奏疏送到通政司,明发到各个衙门。
因此,成敬也就没有再详细说明,只简单的描述了一下情况,便退了下去。
不过即便如此,他说完之后,底下还是“嗡”的一下便议论开了。
到底是事关重大,所以朱祁钰也不着急,等了片刻,他才伸手往下压了压,开口道。
“三桩事情,皆事关重大,便一桩一桩来吧,萧卿,蒋卿,张卿皆奏当即刻遣派使团,迎回太上皇,诸卿觉得是否妥当?”
率先出言的是俞士悦,他受了于谦的托付,对于这件事情,早就有了提防,立刻便上前道。
“陛下,臣以为不妥,也先是土木军报刚刚到京之时,我朝便曾数次遣派使团,欲与也先和谈,迎回上皇,然其野心勃勃,图我京师,出尔反尔,奸诈不堪,屡次敲诈我朝廷财帛金银,却始终不肯放还上皇。”
“此前种种,足可见其贪心不足,乃欲挟上皇以令我大明朝廷,全无放还上皇之诚意,故此,臣以为,我朝廷越是迫切欲迎回上皇,也先便越会待价而沽,以上皇为要挟,不断向我朝廷索要物资,唯有以静制动,徐图长计,方是正理。”
太上皇是一定要迎回归朝的,这是不可动摇的事实。
满朝上下,包括天子在内,没有人敢说,将太上皇丢在迤北不管。
因此,能够争论的,就只有什么时候,通过什么方式来迎回。
俞士悦的看法,事实上也是很多朝廷大臣的看法。
大明不是没有尝试过营救太上皇,但是财帛金银送了不少,太上皇却连面都没见几次。
朝中的许多大臣,虽然想要迎回太上皇,但是也不想当冤大头。
因此,俞士悦说完之后,立刻便有不少大臣点头表示赞同。
当然,反对者也有。
右副都御史萧维祯立刻就站了出来,反驳道。
“如今与土木之时如何相同?”
“彼时我军大败,也先气势正盛,欲挥师南下,图我京师,自然不肯与我大明和谈,放归上皇。”
“但是如今也先大败,狼狈逃窜,我大明京营重整,兵精粮足,天下承平,君臣一心,朝野上下皆翘首期盼上皇归来。”
“反观蒙古各部,瓦剌和鞑靼局势日渐紧张,颇有大动干戈之意,如此状况之下,我使团前去瓦剌迎回太上皇,也先岂敢阻拦?”
这番话说的理直气壮,气势十足,让朱祁钰不由得将目光放到了他的身上,神色有些捉摸不透。
这个人他也知道,太上皇的心腹,曾扈从北征。
他和杨善,李贤三人,是土木之役当中,为数不多幸免于难的文臣。
土木之役虽然损失惨重,但是就算再怪罪,也怪罪不到他们这些扈从的普通文臣身上。
何况,他们几个,都曾经随前兵部尚书邝野,在行军途中力谏太上皇不可听信王振之言,应尽快回师。
因此,归朝之后,他们都官复原职。
甚至于,萧维祯因为前段时间被派去边境巡视有功,从右佥都御史擢升为了右副都御史。
萧维祯此人,说实话,能力并不算特别出众,但是巧言善辩,善于变通。
前世的时候,他虽然没有参与南宫复辟,但是他却在迎回太上皇一事上出了很大的力气。
正是在他的力主之下,杨善才得以拿到使团正使的身份。
却没想到,如今事情兜兜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