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的公房当中。
舒良和胡濙分主客而坐,面前各自摆着一杯香茗。
茶香缭绕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舒良是被胡濙请过来的。
对于这位大宗伯,舒良一直都保持着十分的尊重,不仅仅是因为他老人家的资历,更是因为他在朝堂上屹立不倒的手段。
时至今日,和胡濙同一辈的人物,死的死退的退。
唯独这位礼部尚书,不显山不露水的,稳居七卿之位,还捞了个少傅。
不过,虽然说是胡濙请舒良来的,但是这个时候,他却好整以暇的品着茶,丝毫都不着急开口。
片刻之后,最终还是舒良先按捺不住,开口道。
“今日之事,多谢大宗伯了。”
凭他的眼力,自然是能够看得出来,酒楼当中的一番举动,是胡濙刻意为之。
为的,只怕就是给他解围……
想了想,舒良旁敲侧击,道。
“大宗伯,关于杨善此人,不知您如何看待?”
关于杨善等人的密谋,舒良已经撒下人手调查了许久,但是对方十分谨慎,舒良又害怕被对方发现,打草惊蛇,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太大的进展。
但是前番,老天官致仕一事,却给了他些许灵感。
杨善等人不论密谋什么,无非是围绕着太上皇而已。
这件事情,说到底是国事,凭借几个寺卿监院级别的官员,哪怕背后有勋戚推波助澜,也终究绕不过朝议。
文官当中脉络复杂,但是说到底,也无非是从最顶级的这帮老大人门下迁延出去。
七卿老大人们对于朝议的控制力非同一般,想要将这件事情办成,必是要争取他们的同意的。
换句话说,他们要成事,必是要往上层去渗透,上下联动发声,把握才更大些。
就譬如上一次廷推阁臣,他们想要推选许彬入阁,就是一次尝试。
既然如此,那么不管是明里还是暗里,他们也必会想法子和这些老大人们接触。
老天官很可能就是不想趟这趟浑水,才迫不及待的急流勇退。
那么如此一来,作为在朝时间最久,根基最为深厚的胡濙,就没有道理,对于这件事情毫无察觉。
尤其是今天,胡濙在酒楼当中的表现,更是笃定了舒良心中的猜测。
胡老大人放下手里的茶盏,神色略有些复杂,沉吟片刻方道。
“此人,心思缜密,善交际,有手段,敢冒险,颇有功业之念,凭老夫这些年的经验,似他这般人,要么位极人臣,要么……死无葬身之地。”
叹了口气,胡濙道。
“老夫这一辈子,都不喜弄险,对他,老夫并无太深的接触,也并不想和此辈弄险之人为伍。”
出乎舒良意料的,胡濙没有绕什么圈子,直接了当的就给出了他的结论。
听出胡濙话语间隐约的撇清之意,舒良便知道,这位大宗伯不会再给出更多的消息了。
胡濙历仕四朝,身居高位,他不想说的事情,舒良是无论如何也套不出来的。
因此,舒良便也不再纠缠,道。
“大宗伯特意在路上拦下咱家,不知是有何事?”
像胡濙这种老狐狸,绝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无缘无故的,他又是给舒良解围,又是将他从路上拦下来,必定是有什么事情找他。
胡濙苦笑一声,叹了口气道。
“此处无人,老夫也不瞒公公,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可毕竟儿女是父母的心头肉,到了老夫这个年纪,功业富贵都是过眼云烟,所忧心者,无非是自家儿女罢了。”
“想来公公也知道,之前,张太皇太后做主,将老夫最小的女儿许配给了成国公府的朱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土木一役,成国公战死,我那女婿也受了牵连,门庭冷落。”
“老夫这看着,心里一直不是滋味,公公一向在皇上面前得宠,老夫今日方才舍下颜面,想请公公帮忙。”
原来是这件事情……
舒良心中闪过一丝明了,都说这位大宗伯老来得女,宝贝的紧,看起来倒真是不错。
不然的话,凭他老人家明哲保身的性子,又岂会愿意趟这趟浑水。
心中如此想着,面上舒良却是露出一丝诧异,道。
“大宗伯这是何意?咱家没记错的话,成国公府的小公爷,前些日子刚和丰国公他老人家联合为朝廷捐银,博得了满朝赞誉,皇爷也亲封了小公爷护驾将军之职,何来的门庭冷落?”
听到舒良对朱仪的称呼,胡濙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道。
“舒公公何必明知故问?”
“成国公府之前是何等的风光,如今我那女婿虽说也有了护驾将军这么个差事,可毕竟没了爵位,在之前交好的勋戚之家面前,不免要抬不起头。”
“我那女婿还好,毕竟日日在衙门里头,但是却苦了我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