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朱祁镇想要在国事上有所作为,即便是在私下里与杨溥这样大臣暗斗不断,朱祁镇也是离不开他们的。
但是王振之前所做所为,朱祁镇尚能容忍,不就是贪一点钱,揽一点财吗?
但是李时勉是什么人?
是士林领袖,也是功臣。
朱祁镇还记得李时勉在建立海关体系之中的功劳。
这样的大臣是可以折辱的吗?
如果朱祁镇今日不给李时勉讨回公道,那么今后谁为朝廷做事。
朱祁镇快马加鞭就是想在李时勉出事之前回京,一方面是为了救李时勉,一方面也是为了王振。
王振于他毕竟多年情分了。
如果今日李时勉没有事,朱祁镇对王振的处置,也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但是一旦李时勉真出了什么事情。
为了平士林之怒,朱祁镇也只能挥泪斩马谡了。
但是到了而今,朱祁镇却要做最坏打算了。
王振依靠朱祁镇多年的信任,早已从宫中蔓延开来,成为一个庞大的政治集团,但拿下王振固然只需一旨文书。
但是如何将宫中的动荡减轻到极点,并不妨碍朝廷,却是朱祁镇要注意的。
谁知道忠诚这东西,到了最后这关头会怎么样?
朱祁镇思量片刻,下了一道密令,让前御马监太监刘永诚和南镇抚司铁忠来见他。
朱祁镇反而放缓了速度,封锁自己即将到京师的消息,只有在刘永诚和铁忠到了之后,朱祁镇才准备入京。
王振却不知道朱祁镇已经距离京师不远了。
他此刻还在诏狱之中。正在提审李时勉。
诏狱之中,李时勉的待遇还不错,毕竟是朝廷大员,在诏狱之中,还是单间。就好像是寻常人家的书房一般。
王振带着人,推门进来,说道:“李先生,多年不见,而今可好吗?”
李时勉表情淡淡的没有一丝波澜,说道:“多年以来,李某俯仰无愧。有什么不好。倒是王振,你这些年做了多少亏心,当初你也是读圣贤书的,而今觉得可好?”
王振本来带着报仇的心绪,得意洋洋的。但是而今听李时勉这样说,顿时心中无名火起,却不知道往哪里发泄。
王振是秀才出身,否则也不会成为朱祁镇的启蒙老师。当初也是读圣贤书的。而今大权在握,所做所为,自然有很多不符合圣贤之道的。
王振之前没有想过,但是面对李时勉,一时间好像看见一面镜子,照见了自己。不知道是羞愧还是自惭,更让王振怒火不可遏制,王振冷笑说道:“李先生好,我就放心了,因为你很快就不好了。”
“我知道,李先生是诏狱之中的老客,我明说了。今个儿,李先生不要想活着从这里出来了,早早的按我的安排认错服罪,我能给李先生一个痛快的,而且向陛下求情,让李先生罪止一身,否则的话,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李时勉听了,仰天大笑,说道:“李某平生无所傲,唯一骄傲的,就是这一把铁骨头。王振想要让我认你这子虚乌有之罪,且来试试,让我尝尝,与太宗朝的锦衣卫相比,这锦衣卫的老手艺,滋味变了没有。”
王振说道:“好,既然李先生有如此雅兴,咱家就如你所愿,来人带他下去,好好梳理梳理。”
王振在梳理这两个字上,是加了重音,想来决计不是简单的梳理。
王振一声令下,自然有几个锦衣卫大汉上来,将李时勉给拉了下去。
马顺见状心中暗暗焦急。
他越发感觉事情不对头了,此刻也顾不得其他了,上前说道:“公公,李时勉不是别人,是在御前挂了号的人。这样严刑拷打,陛下那边,不好交代啊?”
王振一挥手,让左右下去,这才叹息一声,说道:“杨溥拿厮将我一军,将外面闹得如此之大,陛下回来定然是要怪罪的。”
“而今之计,唯有在陛下回来之前,将事情给平息下去,即便陛下震怒,也能熬过去了。否则这才叫不好。”
王振也是很了解朱祁镇的。
如果王振能将案子结的很完美,内外咸服。朱祁镇明知道是冤案,未必会为李时勉翻案,因为翻案所得到的利益,未必能比得上不翻案的利益。
这也是王振给自己找的生路,速战速决。一刻也不能停留了。
如果说王振刚刚开始的时候,是被报复李时勉想法冲昏了头脑,而今已经稍稍冷静下来了。
王振虽然政治段位不高,但是也在中枢混了这么多年了。也被熏陶出来。最少杨溥而今在家养病,这种姿态,反而激起了文官集团大规模对抗。
一时间王振就要被弹劾的奏折都埋了。
王振也有些顶不住了。
王振敢做些小动作,将自己的不利的奏折暗中销毁,或者放在不被注意的位置之上,让朱祁镇不会发现。
但是他决计不敢将所有奏折都拦下来,不给朱祁镇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