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最迟也就是五月五端午节。
刘青山在盆子里洗洗手,也就跟着掰酱块子。
他们这边的酱块子,都是一个长方体,长度超过一尺,宽和高也有将近半尺。
有些孩子的脑袋长得比较方,就形容为“长个酱块子脑袋”。
一般都是春节前,就开始烀酱豆,所谓的酱豆就是当地产的黄豆,在锅里烀一宿,烀得非常软烂。
然后在用木头酱杵子,一点一点捣碎。后来就有一种手摇的小机器,专门搅酱豆的。
酱豆搅碎之后,就在面板上,摔成上边说的方形,用报纸或者牛皮纸包好,放到柜盖上边,等着时间慢慢发酵。
等天气暖了,屋里温度升高,进屋就一股酱块子的味道,这时候,就快要下酱了。
刘青山掰开酱块子,中间部分都黏黏糊糊的,这就表示酱块子发酵好了。
大酱好不好吃,发酵是关键。
把酱块子掰碎之后,就扔进酱缸里,加盐加水,最好是凉开水。
刘青山家人口多,主要是外来人口多,所以足足八块大酱块子,用了一口二缸,装了大半下子。
酱块子下到缸里,只能算是刚开始,忙碌的时候还在后面呢。
每天清晨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打酱缸。
用一个木头耙子,一下一下的,前后搅动酱缸里面的液体,这个过程,就叫打耙。
大酱好不好吃的第二个关键,就在打耙上。
勤勤的人家,早晚各打一次耙,每次最少也要二十分钟到半个小时的时间。
边打还要边用勺子,把上面漂浮着的脏东西舀出来。
这样等到大酱完全发酵之后,打耙时候散发出来的香气,隔着好几家都能闻到。
要是比较懒的人家,不怎么打耙,大酱一股臭脚丫子味儿,贼拉难吃。
刘青山家,负责打耙的是母亲和奶奶,多数时候是奶奶。
老太太坐在酱缸前面,手中不紧不慢,一下一下捣着木头耙子,神态专注而沉静。
仿佛整个岁月,就一点一点的,从她的手指中流淌过去……
为此,刘青山还特意给母亲和奶奶拍了几张打耙的照片,留作纪念。
拍完照片,看着奶奶静静地坐在那打耙,脸上带着乐知天命的满足,刘青山也不免心生感触,轻轻哼唱起来:
“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亦真亦幻难取舍。”
“悲欢离合,都曾经有过,这样执着,究竟为什么。”
“漫漫人生路,上下求索,心中渴望,真诚的生活……”
伴着奶奶手里发出当当的轻响,刘青山的歌声,叫大伙都听得入迷,品味着岁月的艰辛和渴望。
刘银凤目光悠远: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等刘青山一曲唱完,刘银凤这才问道:“三凤儿,这什么歌,怎么没听过?”
“渴望啊,再过几年就该流行了。”
刘青山笑着解释,渴望这部电视剧,是九零年上映的,确实还需要几年。
说完他忽然感觉到,二姐刘银凤身上,好像发生了某种变化,
渴望!
刘银凤抬头望望清朗的天空,目光似乎穿越大洋,到达大洋彼岸那个陌生的国度。
这时候,猛然听到有人大叫一声:“渴望,这个名字好,三凤儿,我的那部新书,就叫这个名字好啦!”
是大姐夫高文学,嘴里大呼小叫的,透过他的近视镜片儿,都能瞧见那股兴奋的光芒。
“大姐夫,书写完了?”刘青山也有点兴奋。
这一年多的时间,大姐夫都在潜心创作,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候吗?
高文学点点头,又摇摇头:“刚完成第一部,我计划这本书,要写三部曲的,青山,你先帮我瞧瞧,我再修改几次。”
实际上,高文学前几天就把第一部完稿,只是一直没琢磨出来个恰当的名字。
直到刚才听到刘青山嘴里冒出来的“渴望”这两个字,立刻觉得十分恰当:由渴望而耕耘,再由耕耘而丰收,这不就是三部曲吗?
“大姐夫,我也拜读一下。”
刘银凤也兴冲冲地跟着刘青山,一起去高文学的那间小书房。
高文学搬出来一个纸壳箱子,里面一本一本的,都是厚厚的稿纸。
拧开钢笔,高文学在最上面写下了两个大字:渴望!
看着一尺多高的稿纸,刘青山点点头:算是大部头了,就是不知道内容咋样,能不能达到平凡的世界那种层次。
在书桌前坐下,刘青山接过高文学递过来的开篇,阅读起来,很快就沉浸在故事之中。
故事从七六年开始,以黑土地为蓝图,讲述了普通农村青年小山子,和他的同龄人一起,在变革的时代大潮中,挣扎拼搏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