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一支几十人的队伍朝他这个方向走来。
官兵背着群众,年轻人背着老人,男人搀着女人,父母肩膀坐着小孩。
他们浑身湿透,脸色疲惫,还有人腿上带伤,只能用担架抬着。最重要的是,一大半人脸上都是悲伤和不舍。
任铭想到了一个词,难民。
虽然这个词不是很恰当,但是非常贴切。
以往他只在书本上见过这个词,完全体会不到这个词背后是什么含义,今天,他亲眼见到了。
同时他心里也有些沉重,因为这群人,没人扛着行李。
这意味着,前方的情况已经相当严峻,连群众收拾家当的时间都留不出了。
队伍走近,任铭听到一个大喊大叫的苍老声音。
“放我下来!我不走!我就不信,那么大的堤还能真垮了!我养的猪还关在院里啊,放我下来!我要回去!”
他身体剧烈挣扎,同时用力拍打着身下的战士,小哥恍如不觉,继续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
任铭被喊声吸引了目光,看向老人身下的战士,他一脸稚气未脱,刚成年的样子。
可能是因为老人挣扎的幅度太大,小战士突然失去平衡,连自己带老人都摔到了水里。他连忙站起,一边向老人道歉,一边继续把老人强行背到背上。
俞飞敏感地记录下了这一幕。
队伍经过任铭身边,老人忽然注意到扛着摄像机的俞飞,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他朝着两人疯狂招手并大喊:“记者同志,记者同志快看啊,当兵的欺负人了!”
任铭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俞飞也把摄像机拍向别处。
见两人如此做派,老人继续大喊:“好啊,你们都是一伙的!联合起来欺压我一个孤寡老人,我要告你们!”
队伍走过去。
任铭对俞飞道:“俞哥,我们跟在他们后面。”
“你不去前边了?”
“你不想认识下那位小战士吗?”
他可以去前面,找一个领导采访,然后得到一堆官方数据和标准回答,但这不是他想要的,他认为这样的新闻没有温度。
比起冰冷的数字,他更喜欢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俞飞一笑,两人默契跟在队伍后面。
把老人送到安全地点乘车后,小战士脚步不停,又返回去。
“你好同志,我是南江卫视记者,能采访你一下吗?”任铭拦住他,向他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被拦着的武亚清一愣,脸红起来,他赶紧用手抹了把脸,又正了正帽子,“可以,不过能边走边说吗?前边还有好多人等着我背。”
还是个喜欢害羞的孩子,任铭笑道:“当然可以。”
“能别拍我的脸吗?”
“好的。”任铭还以为他的身份敏感,便示意俞飞,让他把镜头转向别处。
见任铭好像误会了,小战士解释道:“大家都说我不上镜,我怕拍出来不好看,影响你们收视率。”
这话说的两人哭笑不得,原来是这个原因。
“放心吧,今天没有人比你更帅。”
三人往前走,任铭问道:“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武亚清。”
“亚清,刚刚你背着的那位老人,他一直在打你,但你一路都毫无怨言,依然背着他,你不生气吗?”
武亚清耿直道:“当然生气,甚至想把他丢下去。”
“那为什么没那么做?”
武亚清笑的很灿烂,“排长经常跟我们说,不穿这身衣服,我们代表的是自己,但穿上这身衣服,我们代表的是国家。如果我不穿这身衣服,我可能会直接丢下他,但现在我穿着这身衣服,我不能丢下他。”
他这话,让任铭和扛着相机的俞飞肃然起敬。
“亚清,你为什么会选择来当兵呢?”
当他以为武亚清会说从小向往军队、想要保家卫国、觉得军装很帅这类答案时,武亚清却尴尬的挠挠头,“学校里那些知识学的我头都大了,刚好我们村征兵,我就瞒着家人报名了……那个记者同志,这段能不能掐了,我怕排长说我抹黑军队形象。”
“哈哈。”任铭笑的很开心,“完全不会,你的回答很率真可爱。”
两人聊着天,没一会,到了一个大堤下。
“记者同志,我要继续去背人了,你们还是去采访我们排长吧。”
他要去救灾,任铭当然不能继续拖着人家接受采访,而且也想见识一下能带出武亚清的排长是什么样的,便问道:“你们排长是?”
“那边那个最高的。”
顺着他指的方向,任铭看到一个正忙着搬沙袋的高大身影,“感谢你接受我们的采访。”
“嘿嘿,那再见啦。”武亚清露出两颗小虎牙,冲他们挥挥手,小跑着前进。
木江大堤下,正在扛沙袋的肖军虎手一滑,就感觉肩上的沙袋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