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
再过一日就是中秋,王府院墙外刮进来的风也越来越凉。不知不觉间,院中琉璃灯盏中的烛光弱了不少,只有悬挂在松枝上的一轮玉蟾明亮如昔。
陆挽澜失眠了。
关于和亲之事,她不该那般发问的。
而且,萧晏之从豫王狼堡中救了自己和哥哥们,是事实。他去极乐神殿,本就是要去查咸布,之后的事情也算是阴差阳错。
她不是要去给他提供线索的吗?怎么一见那炉中火漆上的字,就这么不淡定了?
现在倒好,把他给惹急了。
自己那紫檀雕花罗汉床睡不了,反倒被他又赶到外间的贵妃榻上!
又冷又硬!
听着窗外尽情欢唱的蟋蟀蛐蛐,还有夜莺时不时地呜啼两声,本就毫无睡意的陆挽澜,心里越发焦躁起来:
“哎!这男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啊!?”
说完又翻了下身。
“也不知道哥哥们的伤,有没有好一点。”
风声渐起,几朵幽云无息之间挡住了月亮,暗沉的光线让人昏昏欲睡。陆挽澜又侧了下身子抱起一个撺金如意软枕,忽而想到那日晚间发热,睡梦中抱着萧晏之的情形,嘴角又不自觉地弯了一弯:
“口是心非的男人,早晚把你拿下......”
不知过了多久,里间传来了衣襟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桌上的翠绿药瓶被打开盖子。
似有人走了出来,三两步便行至她面前,见这女人抱着软枕,吞了口口水在梦中笑了两声:
“小哥哥今晚就陪姐姐吧。”
萧晏之眼角顿时抽了抽,强忍着怒意帮她轻轻涂了药膏。又把这睡梦中的小人儿抱了起来,转身朝里间走去。
床榻旁的两盏镂空荷花灯,随他衣襟轻轻拂过,一跳一跳的烛火忽明忽灭,直晃人眼。
陆挽澜无意识地往萧晏之怀里缩了缩,如樱的粉唇一张一合,近在咫尺,只要他微微颔首便可触碰。
就在刚才,这张小嘴还说要把自己拿下,那般自信满满。
她真的喜欢他吗?
一抹凄苦的笑容爬上唇角,萧晏之低下头,就这么默默地看着她,眸中泛着脉脉波澜。
他心底有太多顾虑。
而他们之间,亦是有一道永远也无法逾越的鸿沟。
可面对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失控,心上的某个位置,突然变得无比柔软,似乎又隐隐作痛。所以他只能强撑着,却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如果这个女人,真的是宿命的安排,他可以放过自己吗?
窗外的一声莺啼,将萧晏之此时胡乱的思绪打断,他轻柔地为榻上的小人儿盖好锦被,便踏出房门。
唐风接过淑太妃身旁侍女送来的醒神茶,刚好看到自家王爷出门,便立即走上前去。
“王爷,事情恐怕不妙,可要告诉王妃?”
“不用。”萧晏之轻轻抬起茶碗,一张字条便出现在托盘上。
他看了看上面的内容,没有露出半点异样的情绪,旋即卸下腰牌:“何大人终究是顶不住了,该来的总会来,你拿着本王的令牌去神机营一趟。”
“是。”唐风领命,即刻消失在黑夜之中。
望着天上阴云遮月,萧晏之面色微凝,或许,这也是自己和她的机会。
翌日清晨,陆挽澜还在梦里,就听见迟铮和小喜连房门都没敲,急冲冲跑进来。
“姑娘姑娘大事不妙了!”
惺忪的睡眼刚一睁开,便看到小喜一张哭的梨花带雨的小脸。
“这是怎么了?”陆挽澜疑惑着,又躺回被窝。
“二爷,他,他!”
见小喜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迟铮走上前来,不疾不徐地说道:“姑娘,神机营的人方才带人,去咱们府上,把二爷他们抓去了顺天府的大牢。”
“神机营抓二......”
陆挽澜迷迷糊糊地重复着迟铮的话,半刻宁静后,终于忽地坐起身来:“什么?!他们凭什么抓人?”
“是因为极乐神殿的命案。”
陆挽澜不敢耽搁,随意梳洗挽发后,便冲出了王府。
除了六哥随身携带的宝剑,被扔在地上,定国府别院的门口已是空空如也。
她旋即又去了欢宜楼和天福楼,果不其然,二哥陆云帆和四哥陆云昭也是刚刚被人押走。
两处所在,均被神机营的人搅和的凌乱不堪。陆挽澜见那欢宜楼的姑娘们七嘴八舌,说不明白,便叫了相对持重的天福楼掌柜问话。
原来,这两日顺天府和大理寺因为惧怕刺杀,竟是没人再敢查这李傲棠的命案。
定北侯老来得子,却不想眼睁睁地断了香火,如今凶手逍遥法外,圣上却连个能办案子的官员都找不出来。
他也是沙场上出生入死惯了的,现在为了儿子更不怕丢了老命,便孤身一人带着赏金去城南去找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