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滚。”老驿丞恼怒,“谁稀罕你的破画,夸你一句,你还真以为你妙笔生花,画得不错。”
真想一扬手把画从墙上扯下来,丢到这位苏公子面前,可老驿丞下不了手,画上可是他视若生命的女儿,这么多年过去了,女儿的模样也模糊了,是这副画重新唤起了他的记忆。
苏青不怕老驿丞发火,“小生的丹青,小生知道,师父曾说过我完全可以靠手中的笔为生,挣出一份家业。”说着摇了摇头,“我不想,爱好就是爱好,我不想以它谋生,等用它谋生的时候,也就不是我的喜好了。”
苏青不担心老驿丞被气倒,但旁边的小卒担心啊,老驿丞老来得女,就只有一个女儿,还没有养活,这个苏公子太狂傲了。
苏公子人也太小气,送了一副画还好意思要回去,阿贵瞪了一眼苏公子,忙过去搀扶气得不轻的老驿丞,“大人,你消消气,别为了这点小事气倒自己。”
老驿丞受了阿贵的搀扶,冷哼一声,“我才不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生气。”倒没有吩咐阿贵,把画取下来还给他。
苏青也不是真的想要回这副画,他只是想看看老驿丞喜不喜欢,爱女的情分在老驿丞心中的分量,到底值多少。
现在苏青看到了,老驿丞很喜欢这副画,这就够了。
苏青的脸色恢复了温和,“送出去的礼物岂有再拿回来的道理,这副画就送给驿丞大人,做个念想。”
不管身后的人怎么看他,拂袖而去。
“这个苏公子。”老驿丞手指着人远去的背影,气得直哆嗦,“会画几副画有什么好得意的,天下比他丹青好的人多得是。”
身边的小卒看着很快消失在庭院中的人影,喃喃自语,“苏公子太轻狂了,对大人口出狂言,简直是大逆不道。”
“人也小气,一副画都舍不得。”
苏青不理会其他人怎么在背后议论他,阔步走出驿站的大门,赶着马车回家。
老驿丞这条路就这么断了,他有些不情愿,但没有办法,他已经尽力了,为了画好那副画熬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再后来天天站在驿站门口,盯着烈日暴晒,他都没有任何怨言。
是他的机缘未到吧。
但苏青没有死心,数着手指头过日子,他记得那张小纸条上写的:三日后有贡船。
到了这日,苏青安排阿旦,天光还没亮的时候,就在码头守着。
苏青手下无人可用,去了两趟人牙子那里,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小厮人选,便按照苏玥的提议,把阿旦拿出来用。
阿旦去了兰湖码头,去了一天都没有回来,到了夜幕降临也没有消息带回来。
苏青坐立不安,换了身方便行动的衣衫,去后院套马车。
苏青这边的一举一动,红蕉都看在眼里,气喘吁吁地跑进厢房,报给苏玥听,“少爷换了身衣衫,用网巾兜了头发,还简单地束了袖口和裤脚,我还看见他拿了马鞭。”
苏玥正在房中抄书,闻言把毛笔搁在砚台上,大声唤红蕉,“给我准备衣衫,我要出去,要快,怎么简单方便怎么来。”
红蕉手忙脚乱地去衣柜里挑衣衫。
苏玥记着日子,今天有贡船来,在红蕉的服伺下换了身粗布衣衫,疾步向后院走去,用腰带束了腰身,嫌头上摇摇晃晃的一支步摇碍事,伸手将头上的步摇扯下来丢在地上。
红蕉顾不得去捡扔在地上的步摇,跟在后面,去追苏玥。
苏青在后院套马车,见到她们主仆两人这个模样,吓了一跳,“这么晚了,你们两个要去哪里?”
主仆两人皆是一副轻装简从的打扮,苏玥头上发簪钗环全无,衣饰简单,显得整个人干净利落。
追上苏青,苏玥松了口气,“今日有贡船来,我们去看热闹。”
“黑灯瞎火的,看什么热闹。”苏青站在马车旁,忙拦着她们。
苏玥看着他,“那哥哥大晚上的干什么去?”
“阿玥。”苏青失笑,“你倒是管起我来了,我和你不同,我是男子,肩上有责任和重担,不能老养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想了想,又说,“你放心,我不是去找驿丞大人,我也不会为难他,做生意嘛,总有成与不成的。”
苏青能这样看得开就好,不过她还是不放心,那可是贡船,装着天底下最好的南货,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苏玥不管苏青唧唧歪歪说什么,等苏青话说完,她已经爬上了后面的车厢,朝下面的红蕉伸出手,“快上来。”
红蕉就着苏玥的手,也爬进车厢。
苏青手中的马鞭扬了扬,人都已经爬进车厢了,他还能把人赶出来。
“得得得”一辆马车平稳地行驶在街道上,一路畅通,车马无阻,但到了兰湖码头附近,道路走不通了。因为有外使来,码头附近已经戒严,官府派了不少官兵把守。
士兵手中举着火把,把兰湖码头照亮得灯火通明,如同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