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公子的马车一路跌跌撞撞,从山上飞奔而下,山道两旁的路人连连躲闪,避之不及。
坐在马车后面的吴公子一把扯下车帘,朝前面赶车的车夫道,“怎么回事,慢吞吞的,是不是没吃饭?”
那车夫本来就吓得有些懵,从光孝寺下来,吴公子的心情就很不好,刚才还亲自驾车撞了香客的马车,他代自家公子低声下气跟人陪不是,又陪了银子,那香客才作罢让出路来,要不然天黑了大家都别下山。
今天真是撞了邪了!车夫怕挨骂,硬着头皮把马车赶得要飞起来。
一路上鸡鸣狗叫。
“那个杨四郎最近在干什么?”吴公子突然问。
坐在车厢里的同伴摇摇晃晃,“你说那个书呆子啊,除了读书他还能干什么?”
听同伴这么说杨四郎,吴公子哈哈大笑,仿佛吐出了一口浊气,心情好了许多,他父亲经常在他面前夸奖杨四郎,让他以杨四郎为榜样,他就看不出杨四郎哪里好,当然会读书出外,会读书也是死读书。
吴公子舒展皱紧的眉头,整个身子如同被熨烫过,舒舒服服地找了个姿势靠在车厢里,“回去叫上杨四郎,我们去酒馆喝酒。”
同伴有些看不懂吴公子,“杨四郎酒量不好,又不懂附庸风雅,去了也是像个木头一样杵在那。”
吴公子对着同伴笑了一笑,朝前面的车夫大喊道,“不回府,直接去酒馆。”
车夫手中的马鞭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立刻勒紧缰绳调转马头,朝城中常去的那家酒馆奔去。
吴公子吩咐身边跟着的小厮回家去请杨四郎过来,吩咐完,跟同伴有说有笑地进了酒馆。
酒馆掌柜是一个半老徐娘,肌肤雪白花容月貌,看不出年纪,眉目间风情万种,见吴公子来了,忙迎上去招呼客人。
“老地方。”吴公子开门见山道。
“吴公子真是个爽快人。”酒馆掌柜盈盈笑着叫了小二带客人去二楼的包间。
酒馆掌柜绕回到柜台上,摆弄她新酿的杨梅酒,用今年树上刚摘下的杨梅浸的,再浸些时日酒劲更足更好喝。酒馆掌柜把酒从酒坛里倒了一小坛出来,准备拿出来给贵客品品看,瞥见门口闪过一个身影。
酒馆掌柜放下酒坛,走到门口,只见一个书生打扮的读书人在门口徘徊。
酒馆掌柜笑着去拉读书人,“这位小哥一看就是第一回来。”一回生二回熟,她见过太多这样的客人,第一回畏畏缩缩,第二回就好了。
一双眼在人身上波光流转,杨四郎被看得很不自在,朝身后跟着的吴家小厮道,“我还是回去吧。”
“别走呀。”一双芊芊玉手把人抓了回来。
酒馆掌柜认出后面那位小厮,是常跟在吴公子身边的小厮,忙道,“你们是来找吴公子的吧,吴公子人在楼上。”招手唤了另一名小二把人带去找吴公子。
杨四郎略显嫌弃地拍了拍刚才被酒馆掌柜抓过的衣袖,腰背挺直,去了二楼的包间。
“四郎,你过来。”吴公子一手执酒壶,一手指着站在门口的杨四郎,“你这么久都不来,我们喝酒都喝不痛快。”
房间的桌上摆满了酒菜,地上零乱摆了好几坛酒,看情形,吴公子是准备不醉不归。
杨四郎走了过去,拿过吴公子手中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闷下,“这杯就当我来迟了,我自甘受罚。”
吴公子同伴啪啪啪地抚掌,“四郎好酒量。”
说完朝吴公子使了使眼色,吴公子福至心灵地朝身边的小厮看了一眼,小厮机灵地拎着酒壶,给杨四郎面前的空杯满上。
“四郎,我都羡慕你呢。”吴公子歪过来揽了杨四郎的肩头,“我父亲对你比亲儿子还亲呢。”
“承蒙吴大儒的厚爱,吾三生有幸。”杨四郎双手抱拳,遥远地施了一礼。
“谁让你是杨家的后代?我们吴家祖父受了你们杨家的恩惠,被你们杨家收留在杨家族学上学,祖父天资聪慧,饱读四书五经,后来成了鼎鼎大名的儒师圣师,你们杨家一代人的恩惠,却要我们吴家几代人来还,要让我们吴家子孙世世代代都记得。”
吴家两代圣贤,不仅吴家祖父成为了儒师,吴公子的父亲也是方圆百里闻名的大儒。吴家出身寒门,食不果腹,是杨家收留了吴祖父,并让他留在族学上学,后来吴祖父成名,杨家族学也美名远扬。
说到这里,吴公子一手推开了杨四郎,“离开了杨家,你什么都不是。”
杨四郎盘腿席地而坐,“吴大儒说过,他收我为学生,不是因为吴家和杨家两家的渊源,是因为我的学问。”
“学问?”吴公子大笑,“论学问,天下学问比四郎好的人大有人在,怎么不见家父收他们为学生。”
杨四郎没有答话,挺直腰背坐着。
吴公子抓起桌上的酒壶一饮而尽,“为了杨家,为了能给杨家光宗耀祖,你是应该好好读书。”
杨四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