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穿着孟离的衣服,与孟离身材极为相似,只是面目已全非,但从其他方面看来,与孟离别无二致。
“那那那……那我……那我……”
孟离在急忙在四周搜寻,在角落里发现雪融化形成的一滩水。她跑过去看水中倒影,发现除了脏了点,她还是她自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她跑回尸体旁边,盯着那血肉模糊的脑袋直发愣。尸体手掌虚握,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她连忙蹲下身,发现那里面竟是一个丸子。
她认得那丸子,那是荏儿临死前硬塞给她的。
易颜情断花!
“这这这这玩意……”她拿着丸子的手抖得如同患了绝症,“这玩意怎么在这儿啊啊啊啊?!!”
一切都跟闹鬼似的。孟离吓得想把丸子扔出去。
这时,殿外响起隐约的人声。
“我刚才看见好像往那边砸了。”
“走,过去瞧瞧。”
孟离只觉得周身血液凝固。
完了,这下真完了,我杀了那么多人,这回真是想赖也赖不掉了。
孟离慌得一塌糊涂。看着手里的丸子和边上的尸体,直觉告诉她这八成又是个圈套,假死的现场都有人帮她安排好了,只等请君入瓮。
她并不想入,可要是不入,她还能怎么办。她想到那群人鄙夷的目光,朋友们被连累到麻烦缠身,自己也只像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还有叶玦,那个对她痛下杀手的叶玦。
她的理智其实并不怪他,但她的情感却好像也被那颗流星砸了个稀巴烂。她一面绝望于叶玦竟然会为了天下人而牺牲她,一面又愧疚于自己让叶玦多么失望。
她成了真真正正的魔女、妖女,引得山崩地裂,血流成河。不对,哪有血流成河,他们的血明明都流进玉笛为她所用了。
这样的她,与吸血鬼有什么分别。
她自己都厌恶她自己。
肯定不会再杀人了,绝对不会!
可就这么束手就擒吗?
还是直接去死?
还是……
搜寻的人声越来越近,孟离看着手里的丸子,被表面一道细小的裂隙吸引了注意,她轻轻一捏外壳,只听微弱的啪的一声响,丸子里钻出一股粉色的烟雾,扑到孟离脸上。
“咳咳……咳……”
孟离轻声咳嗽一阵,忽然发现周围的世界在长高,骨缝里也痒痒的。
“怎……怎么回事?”
她低下头,发现身上的衣服竟不知什么情况越来越大,像是堆在自己身上一样。
“那边!在那边呢!”四面透风的殿外脚步声凌乱奔来。
孟离拖着宽大的衣服赶紧躲到一块坍倒的石墙后面。她看见几个人从殿外跑进来,围在尸体旁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查看,最后都松了一口气。
“孟玄戈死了!她终于死了!”
“天枢仙君大义灭亲,杀了妖女孟玄戈!”
“外面还有传言说天枢仙君与孽徒孟玄戈有染,我看纯属无稽之谈!”
“叶掌门出关第一件事就是为天下人除害,真是咱们的大英雄啊!”
夸赞叶玦之声不绝,孟离的心却越来越冷。不管怎样,叶玦是真的对她动了杀心,冒着粉红色泡泡的往事终究是抵不过他对天下人的义务和职责。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风吹着她空荡荡的衣衫,让她禁不住一阵哆嗦。
此地当真是不宜久留了。
她踢了两脚鞋裤,发现这些东西简直不要太绊脚,索性便脱掉。她光着屁股,只套着一件上衣,一路藏藏躲躲,往山下跑去。
一切都比来的时候高大很多,审判场那边传来隐约的呜咽,混着凛冽的北风,刮得人背上如芒刺般生疼。
眼泪在她的脸上结成冰,结成霜,将她的一切幻想冻成透明,然后被叶玦的流星砸得稀碎,散成一粒一粒心灰意冷的粉末。
她从白日里跑到天黑,又从天黑跑到天亮。脚被雪地里的石头划得鲜血直流,又被冰雪冻住伤口,刺骨的寒透上来,双腿渐渐失去知觉,只剩麻木的惯性催着她不停向前。
就这样跑着跑着,突然被一根枯枝绊倒,摔进雪地里。寒冷与温暖交替着在她的意识里涌动,她才刚刚经历过,知道这是又临近死亡的边缘了。
可是,她刚逃出来,就这样死了,未免不值。
必须活下去。
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将几乎颓然的意识从黑暗的边缘拉回来,她睁开眼睛,发现前方不远处好像是个村庄。
村子看上去一片安详,茅屋上积雪皑皑,天色湛蓝,好像一幅宁静的暖冬村景图。
她踉跄着爬起来,跑到一户虚掩着门的茅屋前,轻轻敲了敲门。
“有……有人吗……?”孟离口齿发冷,嘴边似都没有了寻常冬日生人吐出的白气。
无人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