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离离开礼堂,朝山下走去,似曾相识的情形再次浮现在眼前。
那一次也是受了吴遥思的气,蒙上不白之冤,愤然离去。当时脑子不清,一路往山下狂奔的时候,似乎还撞翻了好几个弟子,换来一片骂声。
而这一次,她还是受了吴遥思的气,怆然离去。只是这次,她再不像当年那般没头没脑,而是极冷静地默默往前走,游鱼一般地穿过人群,连风也不曾带起一丝。
她面上神情,如烈火后的灰烬,死气沉沉。
周围人有认出她来的,忍不住指指点点。她却仿佛听不见一般,甚至连绕也不绕,该怎么走还怎么走。最后反倒是近了身,那些说闲话的人,却不好意思再高声言语了。
她就这样走着,走着,不停步也不回头。
她不知道礼堂里两个人后面的仪式是如何进行的,也不知道亓琦如何将婚礼搅了个热热闹闹,更不知道叶玦脑海里那番惊心动魄的大彻大悟。
她只是看着前方熟悉的小路,两边熟悉的建筑,以及建筑上那些不熟悉的红绸彩灯。
她终究还是败给吴遥思了,败得彻彻底底,败得心服口服。
不过,她也从未想过要跟吴遥思比什么,也没什么可比的。所以,说败,好像也没什么可败的。
但她就是有一股强烈的挫败感。
她那么喜欢叶玦,喜欢了那么久,却从未有机会告诉他。
是没有机会吗?还是她根本就不敢?
她胆大包天,连阴曹地府都敢去,却连对自己心爱的男人说一句喜欢都不敢。
她怕她说出口,叶玦却当她是欺师灭祖、鲜廉寡耻,那样的话他们就连师徒都做不成了。
她也怕叶玦兴许也是喜欢自己的,两个人从此心心相印虽然甜蜜幸福,但师徒孽缘终将传出去,到时候叶玦就会从神坛一路跌到深渊,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而现在可好了。
叶玦与吴遥思成亲了,她再也不用惦记了。
虽然在没有爱情的婚姻里,出轨是情理之中的事,但她依然不愿意插那一脚。
毕竟,小三之名,在哪个世界里都是难听的。
越往山下,人便越少了,空气中弥漫着鞭炮燃尽的硫磺味儿。
以往下山的路上有很多落叶,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地响,听着有一种莫名的爽感。而此刻,灵曜峰为了举行婚礼迎接来宾,把路上的落叶扫得一干二净,踩在上面再也没有那种柔软的碎裂声了。
孟离脚步轻,走路无声,衬得一切更加寂静。
静得可怕。
她又想起月老的话,说她的真命天子,有一天会披着万丈流霞,拿着红缨挂柳,踏着七彩祥云来到她面前。
而今天,她真的见到了这一幕。
她看见叶玦身上的吉服如火烧般鲜红艳丽,上面闪烁着粼粼金光,恍若天边的晚霞。
她看见叶玦踩在红毯上,红毯表面用彩色的孔雀羽绣了祥云飞鸟,日月同辉。
她看见司仪弟子手中拿着玉竹,竹尾系着一串红缨,甩下的滴滴水珠化作星光点点,笼在叶玦和众人身上。
只是,他虽然这样来到了她的面前,可他要娶的人,却不是她。
孟离仔细思索着月老的那句预言。
预言这东西都是象征性的,流霞、挂柳、祥云,在刚刚的场景里全都出现过,虽然不全在师尊身上,可分明就是应验了。这月老到底是个半路出家的神仙,连个预言都会说错对象,水平未免太洼。
可那又怎么样呢?月老已经投胎再世为人,难道要去找他算账,说你给我算的卦不准,得赔钱?这不跟赤脚医生索命是一个道理么?还不是自找的。
她感到头痛欲裂,脑子里全都是叶玦和吴遥思举案齐眉、双宿双飞的画面。她气、她怒,表面平静的眼中,内心却是怒涛翻涌、波浪滔天。
明月初升,星光黯然。
孟离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离开灵曜峰很远了。她摇头叹息一声,想到很久都没有回家看看,便召出玉笛,朝指月阁而去。
指月阁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望月楼巍然耸立,除了楼内灯火早熄,并没有什么反常的。其他的亭台楼阁也还都好模好样地站在原地,哪个都没塌。
孟离从玉笛上跳下,抬头望着不远处的揽月台静静出神。她暗自下定决心,今后一定要好好带徒弟,好好把门派发扬光大,这样才能打那些狗门派的狗脸,不辜负姑娘们对她的信任。
她挪动步子,朝弟子房的一侧眺望去。屋宇几点烛光摇曳,却并不显得温暖,反而有些冷清。
呵呵,这么长时间过去,这些屋子里估计也没剩几个姑娘了,那些离开的,没准还都是骂骂咧咧走的呢。
唉,走就走吧,走了也好,免得我误人子弟。
冷冷的山风从背后吹上来,惹得孟离一阵脊背发凉。再加上心灰意冷,她竟忍不住微微哆嗦起来。
真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