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看着那边的战况,其实根本没怎么打,被七百多大小船只团团围困的七里洲守军早吓傻了,邵季登岛没多久,西面守军直接投降。
情况史从云都看得清清楚楚,
大江南岸,李处耘率军也快冲上滩头.......
......
大江浪涛声大,身上甲胄在日头照晒下有些发烫,江风一吹,水汽弥漫,反而舒服很多。
登陆战是很难打的,要应付的不只是滩头的敌人,如果不小心掉进江里,身着一身甲胄,那是必死无疑。
李处耘心里憋着一股劲,手按着横刀,背挎长弓,死死盯着远处江畔。
如今已三十七的他阅历丰富,最知道机遇的来之不易。
他父亲是后唐大将,后来战死,后晋末年,他年幼时跟随兄长李处畴到京城谋求生计,正遇张彦泽破关而入,放纵士卒剽劫抢掠。
李处耘一生漂泊,受父亲影响,是个骁勇善射之人,他一个人保卫城南里门,张弓搭箭接连射杀十几名乱兵,其他士卒吓破胆不敢进攻。
天黑后,士卒撤退了,第二天天明后又来进攻,他又射杀几人,支撑到朋友来支援解围。
后汉初,折从阮任府州地方长官,把李处耘召至门下,委任他处理军务。
折从阮后历任邓、滑、陕、邠四州节度,李处耘都跟着他,见到很多世面,学到很多东西,也常年和西北各族打交道,和他们的军队对峙,交兵。到新平时,折从阮的外甥嫉妒其才能,到朝廷诬告李处耘有罪,周太祖郭威听信,把他贬为宜禄镇将。折从阮上表为他雪冤,才诏令让他重新隶属折从阮军中。
到前年,折节帅去世,临终前觉得他的才能不该在西北之地埋没,所以上书朝廷推荐他,朝廷让他跟随河阳节度使李继勋,为节度从事官。
但李继勋对他并不那么看重,也没多看一眼。
李处耘经历的人多,经历的事也多,深深明白世上有本事的人很多,有机会的人却很。
他原本以为自己只能跟在李继勋手下,一步步往上挪,不求位列高官,只求自给自足,能养家糊口的时候,当今招讨使史从云,殿前副都指挥使,振武节度使,不知为什么突然看重他的才能,将他调到京城委以重任。
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甚至都不明白史大帅是如何知道他这号人物的。
最令他激动的是,在楚州,长江上,他的建言献策,史大帅都听了,言听计从!
人都是要面子的,最难听取和自己不同的意见,他遇到过不少官职地位比他高或低的人,只要稍微说得不合他们的意,或纠正他们的错误,马上就翻脸,脸色都变了。
他们并不管事情本身对不对,行不行得通,处世的准则是“我没错”。
要是敢与他们争辩,就是找遍各种牵强附会的理由也要证明自己没错,实在恼了就直接用职权打压威胁。
半生来四处漂泊,见多了这样的人,他起初给史大帅提意见才会那样小心翼翼。
结果史从云完全不是那样的人,没有那些虚伪的毛病,也不在乎别人提出和他不同的建议,还对他的建议听之行之!
按理来首,十八九岁的少年,正是血气旺盛,最不知天高地厚,刚愎自用,固执己见的年龄。何况他还有那么多战功,更加容易自高自大,听不见别人的话,听不得别人反对自己。
结果史从云完全不是那样的!他作风中似乎自带一股放荡,难道是因为放荡不羁所以也不那么在乎面子问题?
李处耘不懂,他半生闯荡还明白一个道理,越是想看着别人脸色做事的人越难成大事!
他不懂史大帅为何年纪轻轻有那样的心胸,他却明白对于自己而言,对于他的人生而言这都是大好机会!
西北的黄沙戈壁,复杂民族情况,残酷的战争,艰苦生存条件都教会了他,生存不易,人生不易,一旦有机会,一定要死死抓住!
遇上史从云这样能听见意见还重视他的上司,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机会!绝对要好好把握。
这么想着,李处耘死死捏着手中横刀,对船夫大声吩咐道:“划快点,咱们第一个冲上岸去!”
船夫闻言奋力划船,狠狠向着岸边冲去。
岸边不远处有处哨塔,大约有十几名唐军驻守,这时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开始惊慌的敲锣打鼓,慢慢从远处汇聚过来几十人,后续还有人从南面大道旁边的一处军营中过来。
滩头很快汇聚了几十唐军,对着他们放箭。
李处耘放下面甲,紧紧捏着史从云亲自送他的宝刀,压低身子,箭对全副武装的甲士来说多数时候都是摆设。
不过他们不怕船夫怕,他取背上的长弓,在摇晃的浪涛中张弓搭箭,身体跟着浪花晃动,很快掌握摆动的节奏,一箭放出,三十步外滩头的南唐兵应声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