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天春风和煦,正阳南面有大片桃林,桃花正开得好看,绿油油的田野辽阔无际,田间小道上各种野草混杂,茂盛生长,风一吹,空气里都带着泥土草木的腥香。
这样的景致,与远处的肃杀有一种强烈的割裂感,一片天下,仿佛两个世界。
符皇后不着痕迹的观察周边人的反应,官家表面面无表情,可背后的细微动作暴露了他紧张。
王溥的紧张是写在脸上的,或许是年轻关系。
远处,两军都没有急着靠近,而是正在集结,众人心却都提到嗓子眼........
“官家,要不要某过去叫住他.........”王溥大概是太紧张了,鬼使神差的冒出一句来。
符氏心里也觉得有理,这样应该是打不赢的吧,对面人那么多,不过她没出声。
她明白不能随意出头的道理,特别是身为女人家,很多大事她都不懂。
官家根本没回答王溥的问题,反倒是旁边的王审琦小声解释,“王相,到了这步断然没退的道理,退就是败。”
王溥尴尬点头,不再多说,看来他精于政事,对战场的事情却没那么懂。
符后则心想还好她没多嘴呢,果然隔行如隔山,王溥平日里和官家谈论事情是个很有见识的人,处理大政事务也十分熟练上手,可对战事就没李谷那样的才能了........
随即忧心忡忡看向南面的战场。
王审琦皱起眉头,“官家,给某五百骑兵,我去支援史厢主破敌。”
“我看东面有李大帅的虎捷军,或许还有救;
再说官家如今还不如往河北岸撤的好,前面要是败了,这边也会受波及,靠这些破房子和几棵树肯定守不住。”李继勋开口。
官家终于说话,“再看一会儿吧,派人去告诉李重进,让他不可怠战。”
身边的亲兵听令,连忙去骑马去传达。
一时间,山顶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
史从云站在山坡上,俯视前方大阵,在淮北的平原上,他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清整个战局,每一个士兵,每一个细节都落在眼中。
控鹤军万余人庞大队列横亘在眼前。
双方开始列阵,已经超过半个小时。
早上史从云令人埋锅造饭,吃饱喝足之后,就开始列阵备战。
史从云明白此战的重要性,他心里也明白自己唯一能靠得住的只有在西南面老爹率领的龙捷军,李重进的虎捷军他从来没想过,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
第一次指挥这种数万人级别的大战,史从云手心捏出一把汗,手紧紧捏着刀柄,怕一松手就抖起来,那便太丢人了,千军万马都在看着他呢。
人是最难看清自己的,史从云也不例外,他无法估量自己到底有多少能耐,多大水平,心里的底数也不足,不明白自己在什么样的位置。
或许别人会是说他如何如何,是个什么样的人,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说法,偏爱他的人觉得他天下最厉害。
恨他的说他狗.屎不如,可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水平?史从云心里不知道,甚至是忐忑的。
等到旭日东升,霞光洒落绿色田野,看到对方大片铺天盖地的旗帜,远超他们的人数,正在缓缓移动开,排开队列。
史从云的紧张更是达到极致,他心里并没有什么万全的破敌之策。
昨晚他也和史彦超、闾丘仲卿、王仲、邵季、董遵诲、罗彦环、榆程、申知义等人商量许久,争论许久之后得出结论......直接打!
计策很多时候没有经验好用,所有众人还是觉得用周军最擅长的偃月大阵最保险,中军兜底,强兵放在两侧,史彦超的骑兵在侧翼侧应,伺机而动。
大家都觉得这样打没错,史从云也点头觉得可行。
当初在陈仓道武威城,他大破后蜀大将李延圭靠的就是这样的战术。
这种打法说白了靠的就是两翼要有让敌人抵挡不住的精兵,史从云手下的控鹤军有不少都是百战老兵,如王仲、董遵诲率领的两个军,都是从关中战场厮杀回来的,可以布置再两翼,具体布置昨夜众人都在正阳北面的瓦房里商量好了。
可如今登上军阵后方的高地一看,对面人山人海的大军,遥望去,数量远超过他们。
从东到西面,大量的唐军正不断排列成队列。
两军相距一里多,远远看去,史从云看得很清楚对方的动作。
前沿步兵正在横向布置拒马,用铁索穿起刀匠剑横着系拒马之间,还有不少猛兽攫弩的木雕,涂上红绿色漆立在阵前,用羊血和动物肝脏涂抹,不知道想吓他们还是想壮胆。
还派士兵用皮革兜裹着铁蒺藜布置在大阵前方几十步处。
显然唐军很惧怕他们的铁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