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中军大帐灯火明亮,帐前立着牙旗,帐中装饰奢华,连门布上也绣有金纹,美丽细致。
郭荣身着宽松红袍,坐在虎皮铺的胡床上,正前方桌面稍有杂乱,摆放着图经(地图)笔墨,旁边紫檀书架上放着整洁精装的书籍。
帐中除官家郭荣还有卸甲着常服的张永德陪在旁边。
前方帐口处侯着一名三十上下的武将,一身戎服,风尘仆仆。
“臣奉命领千余兵于江猪岭阻贼,没想那日贼兵溃者甚众,某无奈只得坚守不出,放跑了贼首刘旻,请官家责罚!”武将说着便下跪磕头。
郭荣眼中有疲色,点头没有责罚,“起来吧。
那日高平,朕命你将兵囤江猪岭,也没想到贼兵败得如此迅速,溃走者众多,此事不怪你。”
武将连连称谢,随后郭荣摆手,让他下去休息。
张永德道:“官家歇了吧。”
郭荣揉揉太阳穴摇头:“不,李谷还没来,不听他奏报,朕睡不着。”
张永德便不多说,木楞的站在一边等着。
大帐外夜风呼啸,郭荣强打着精神,近日来攻伐不顺,太原城下周军死伤惨重,却依旧毫无进展,连日操劳让他有些心力交瘁。
郭荣想了一下对身边张永德道:“明日别让赵匡胤去攻城,骁悍之将难得,若有万一不好。”
张永德连点头答应。
官家如今新登基,对忠臣良将如饥似渴,这次北击伪汉,也有识人的作用。
比如发现赵匡胤就让郭荣很高兴,没想到身边还有个这么忠勇的大将之才。
其余也有不少,比如史彦超之子史从云,郭荣虽不高兴向训三番五次为史从云进言,却是欣赏年轻人的。
他极有主见,能分清对谁,不满的是向训老为史从云进言,但气不会撒在史从云头上。
此战也让他看清樊爱能、何徽等靠不住,各路节度使的军队靠不住。
等了一会儿,外面亲兵进来报言李相公到了。
郭荣点头,连召他进来。
李谷一身风尘,花白发须有些散乱,显然忙碌一整天。
郭荣连让张永德摆好椅子,请李谷入座。
李谷也不客气,直接落座和郭荣汇报起来:“回禀官家,臣今日清点粮草辎重,大约还能支撑大军三个月有余,长久对峙不成问题。”
官家郭荣高兴道:“有李公在此,朕无忧矣!
此番若非李公,大军难以持久,待班师之日,定有恩赏!”
“多谢官家......”李谷起身拱手拜谢,面上却无喜色,反而不好看。
李谷犹豫一下,接着低声说:“官家,粮草虽足,但士卒疲乏,天气越发炎热,时降暴雨,只怕很难再相持下去了......”
此话一出,整个大帐安静下来,除去帐篷外的呼呼风声,没半点动静,连一旁张永德也屏住呼吸。
这样的话诸将早在数日前就说过了,那时官家大怒,撤了魏王符彦卿,以李谷代之,甚至不惜自己御驾北上,亲临前线。
如今再说一遍,说的人不同,也不知效果如何。
官家这次没发怒,而是认真道:“这些小苦小难,军士们能克服。”
李谷继续道:“只怕辽兵会来援助........”
“辽国?”官家皱眉:“是探报吗?”
“不是,老臣只是猜测。”李谷方说完,官家面色不佳起来。
“老臣也没对外说过,私下与官家商议,只觉有这种可能。”李谷连忙补充。
官家点头,脸色恢复如常,“那李公以为如何,说与朕听听。”
李谷拱手,随后开始论证道:“老臣以山川形要来言太原之重,河山之险,辽国之必不可弃.......”
其核心就是那日史从云对他说的北汉对辽国的重要性,其中要领大体不差,表述上略有变化。
作结时候,李谷道出辽国大概率会出兵救援的结论。
官家柴荣听后陷入沉思,帐中烛火摇曳,张永德和李谷也不出声,静静等着官家。
过了好一会儿,官家似乎回神,长叹口气道:“没想李公日理万机之余,还研究山川形胜,通晓兵法大势。
朕思来想去,确实有理,若辽国非全是庸人,不会坐视不理才对。”
李谷呵呵笑道:“官家谬赞,老臣也是行路途中听一军校说起这番道理,顿觉有理,深思之后越发惊觉或许会成真,所以道与官家防患未然。”
“军校?”郭荣好奇,“能与李公对论的军校只怕非比寻常吧。”
“若说不寻常也真是,此人乃龙捷右厢都指挥使、郑州防御使史彦超之子,名叫史从云,是个很有才干的小辈,且为人骁勇,有其父之风。”李谷回答道。
“那岂不是文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