銮驾再出发时,定兴大小官吏都松了一口气。
天子威仪他们怕,西军威压他们更怕。
定兴知县望着夜风中渐行渐远的銮驾眼前一黑,险些撑不住自己的身体。
西军来了。
从此后,他这定兴谁说了算可就说不定了。
“大人,西军商队随后,要不要收税?”主簿过来问。
县令凶狠瞪一眼,你是二百五吗?
“若是一般的商队,一州一县都要收税,这是潜规则。但敢问西军多次收税,你不怕他们调头杀回来?”县令拂袖道,“我怕,退下吧。”
主簿倒是没什么,只是觉着这件事可惜了,可县衙里别的人就有看法了。
他们可都看到了,商队跟在大军后面,供应的物资,换来的西军内部通用的粮票与银钞不只有多少,若是能收一些西军的粮票,那可是诸王都眼馋的好物件儿。
可县令不发话,他们也没胆量找正准备撤回关内或者继续往各方进军的商队收税。
说来也怪,国朝重农抑商,可商税却很低,朝廷的意思是商人低贱,连多缴税的资格都没有,这样一来,平民自然是被限制在土地上了,可那些高门大户哪一家不开商铺,不做交通?商队走到哪里都要交税,一个地方交一次税,每个地方都交一点,每个地方都赚了一点,这都成一种约定俗成的潜规则了。
西军的崛起打破了这个潜规则,生产的时候交一次税,出关的时候交一次税,到了西安府在朝廷设置的榷场交一次税,然后便不必交税,哪个地方要再收税,那你等着收西军的警告信去吧。
老皇帝也考虑过把这个交税制度推广到各处,只是处处有人反对。
对于文官集团而言,他们的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财税要纳入朝廷统筹内,那他们的门生可就没办法再商税这一块下手了。
贵勋们也不愿意把这一块收归朝廷所有,朝廷掌握了财税他们手里的权力可就再一次下降了。
一般的商队也不愿意让朝廷收走财税权,地方上花钱可以办成的事情朝廷里面可就说不准了。
所以这件事越王用了十数年的时间也没能办成,哪怕他掌握了户部也没有用。
銮驾上,老皇帝打着盹儿想着这件事,越王别的方面可以指责但在财税大权收归朝廷这方面他是问心无愧的。
也是有功于国家的。
可惜,越王没那个能力。
西军呢?
“轻而易举。”老皇帝心里很清楚,手里有军队,就没有人敢反对,越王是藩王,他倘若敢公开染指军队,那就是文官集团彻底消灭他的最好借口。
那要是吧户部交给卫央?
“这厮不会接受。”老皇帝头疼就头疼在这里,将来皇孙登基要首先解决的就是政治稳定的大事,若商税没能统一交给朝廷统筹,这是一个巨大的掣肘。
到时候要解决这件事,卫央就只好把一部分军事大权交给别人,可要是不解决,那就没办法迅速发展起来。
这里的关键就在于卫央能不能主动接过这个事情,也就是要不要提前把真相告诉给他。
銮驾缓缓向前,老皇帝眯着眼睛心中沉吟不决。
王守仁却被内阁宰辅们围住了。
李东阳叫王守仁到他车上来,车上四个内阁正在等候。
王守仁知道他们的目的,故此一上车便反问:“诸公可是要问渤海大都督府?”
“不错,当今天下,西军一家独大,国朝竟无一支军队可用,你手握渤海大军,你父亲乃是当朝宰辅,你该知道怎么办。”李东阳毫不拐弯抹角。
王守仁便问:“诸公伸手到渤海大都督府之后,渤海大都督府还是如今这些人?”
“我们想过了,这支军队,倘若被换到京营,那也是一支由朝廷掌握的军事力量。”刘大夏建议,“此事若要做圆满还须你从中周旋,做成了,朝廷腰杆子硬,做不成的后果,只能是西军一步步蚕食朝廷的权力体系,你要想明白。”
王守仁再问:“此事天子怎么看?”
“我等身为当朝宰辅,自该为天子做一些不必明说的事情。”刘健逼问道,“你只说渤海大都督府能不能统归兵部。”
“可以,”王守仁的回答出乎那四个人的预料,但他紧接着问道,“四位宰辅,这支大军给兵部管辖没任何问题,但辎重谁来负责?”
刘大夏笑道:“你既有当世圣人之称,难不成还没有办法要西军该管辎重?”
“没有。”王守仁当面指责,“诸公有多少次被西军重拳出击,心里难道就没记住吗?诸公都办不成的事情,我怎么能办成?如今的局面很清楚,渤海大都督府掌握在谁的手中,内阁说了不算,并不说了不算,天子说了算,辎重供应说了算。山海关外,西军辎重粮秣供应不停,十三万大军无一日不吃西军送到的军粮,不用西军的工业品,这些供应诸公若能想办法解决,不必下官说,天子自会让兵部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