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吐鲁番新城并不是很热,山坳中早开的桃花儿留下一抹春寒,偶尔偷袭爱美的姑娘。
日当正午,桃花丛中忽的钻出个光头。
好一条胖大和尚,四方脸络腮胡一副昂扬的姿态。
只光头上,却有几瓣桃花。
“奶奶的,这西陲的日头晒人啊,”大和尚嘟囔一声,高举双手把长长的袖子往下落了点,回头看看娇俏的桃花,咂咂嘴叹息,“怎地还不长桃子,哪里找饭吃去?”
他眺望热闹繁华的城门口,见高挑着“酒”字的酒旆,又见有炖肉的饭铺子,有忙碌碌要东南西北奔走的商队就在门口随意吃点,不由吞口水,挠挠头埋怨:“这北庭侯也是,没事搞那么多规矩作甚?吃顿饭不给钱还要罚洗碗半月,岂不耽误工夫么。”
想了想,大和尚从袈裟下拽了下拖出一个铜钵。
只是他吃饭的家伙事儿,前些天在哈密还用这个跟人打了一架。
“化缘,化缘,”大和尚叹息,“总得吃饱了才好,只是这偌大的西陲,我上哪去找那婆娘?”
一边念叨着,和尚大步走下山来。
正要上官道,桃花坳忽然传来少女清脆的声音:“师姐,师父就要不回恒山了吗?师伯也会留下吗?”
又有个女子的声音温和地道:“那怎么能呢,咱们恒山派祖庭就是恒山呀,师伯还要回去帮掌门师伯处理俗物,师父还要去哈密,可没有功夫陪咱们瞎胡闹。”
少女“哦”的一声,好奇地道:“可是咱们水云庵不是还要师父住持吗?那个恶人坏得很,咱们打不过怎么办?佛祖怪罪他,可是又救不了他的浑家。”
又一个女子的声音轻笑:“仪琳,你可知浑家是什么意思么?”
先前那女子训斥:“仪光,休要带坏了仪琳。”
仪光轻笑道:“才不会呢,仪琳最有佛性啦,你瞧,她定然知道。”
那少女轻轻道:“是呢,浑家就是那汉子的妻子,北庭侯说过,浑家也是要自家男人好好珍重的。”可她不明白,“那浑家的男人为什么要打她呢?她有什么不好的吗?”
仪光冷然道:“自然不是那浑家不好,是那男人不好。他是个酗酒的混蛋”
“阿弥陀佛,师姐这么说要被佛祖怪罪,不好。”仪琳轻轻道,“可是,可是,”只见桃花丛中灰影一闪,走出三四个女孩子,都是女尼,大的二十来岁,小的那个才十二三岁,小小的脸颊,瘦瘦的脸颊,脸上一双小鹿眼睛似的眼睛,大而且明亮,她背着一把短剑,拉着前头那个女尼的袖子,很不解地请教道,“可是师姐,仪光师姐是在说坏人,佛祖不会怪罪她的,是不是?”
那女尼微微笑道:“不会的。”
仪琳方放心点头,虔诚地双手合十,祝福:“那浑家那么好佛祖也会庇护她的,她现在吃的苦都会变作好报还给她的,只盼,只盼那恶人不要再打她,不要再抢她的钱才好,我们”忽然脚下一拌,少女险些摔倒,她倒也不怕,被师姐们扶了下,站稳脚跟又牵着师姐的袖子,轻轻地道,“我们武功也不高,也教不了许多招数,而且,而且,”她迟疑了很久才说,“以暴制暴,譬如以牙还牙,纷争何时休?”
活泼火爆的仪光嗤一声:“这江湖不就是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的世道么,倘若以暴制暴不好,北庭侯又何必远征西域,若是没有西军的浴血奋战,我们这些人又怎么能在水云庵侍奉苍生呢?那妇人本事大的很,人家能做工,能自己挣钱,只是没有本事保护自己,若不然,那恶人怎敢抢她的钱?”
她义愤填膺冷笑道:“瞧着吧,北庭侯回来之后,这种恶人定要被打一顿的,”而后恨声骂道,“咱们来西陲才几年,如今便帮助过多少被家暴的可怜妇人?以西陲的开放姿态,妇人首先能学得一技之长养活她自己,尚且有那么多恶人在欺负女人,可想中原如何了。什么时候女子不再仰仗男子的鼻息,那才真叫佛光普照呢。”
后头跟这的女尼只笑着不说话,三人带着仪琳出了桃花坳到了官道上,瞥了一眼呆呆站在路边的大和尚一眼,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绕过去便要走。
忽的,只听衣带当风,有一道灰蒙蒙的影子刹那间仿佛自地底下钻出来,那影子瞬间冲那和尚挥出七八十拳,那和尚大叫:“你,你是谁?干什么?”
这一下,恒山派的小师太们立马拔剑。
领头那女尼叫道:“哑婆婆,莫要伤着他性命,”而后才喝道,“这位大师,阻拦我恒山派弟子的道路所为何事,可是鄙派与大事有恩怨么?”
她们可看到了,大和尚骤然遇袭却丝毫没有被打到,他袈裟一甩,激烈的罡风化作一堵城墙,那灰影哑婆婆,她出手在先,却一点也没能占到上风,反而被那袈裟激荡的风打的七八十拳俱都化作无形。
大和尚也懵,倒纵出一丈远,袈裟一卷喝道:“女施主,贫僧不戒,江湖一游方僧人”没等他说完,那阳光下显得有些人气儿的哑婆婆松树皮一般的脸上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