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把我这个籍籍无名的外国人当成贵客来招待……我认为这正是他们超出于常人的地方,也是值得您和我去学习的地方。”
更何况,在他多年在外国担任驻外使节的职业生涯当中,和其他国家的官员交流同样也是用法语,更没有什么锻炼“国语”的机会。
更加直指要害的是,这位加曼宁伯爵,原本是一位来自于波罗的海沿岸的德意志裔贵族,这个贵族群体,在被俄罗斯帝国扩张吸纳之后,就一直成为了帝国官僚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许多俄罗斯外交官便是出自于这个群体,伯爵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本来,这根本不是什么问题,没人会在乎他会不会说俄语,但是在此刻,在他高唱爱国情怀的时候,却被普希金指出自己热爱祖国的语言他却不爱,猝不及防之下确实有点招架不住。
“看样子您对新登基的皇帝陛下印象很好……”伯爵话锋一转,又问了另外一个问题,“那么您认为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您是常驻巴黎的外交官,您对他应该比我更加熟悉才对吧?”普希金先是反顶了一句,然后又直截了当地回答了对方的问题,“在我看来,年轻,机智,但也骄傲。才华横溢,但风流多情,热爱生活也热爱自己的国家和子民——我认为,就个人而言,他正是我们最喜欢的那种年轻人,即使不当皇帝他也可以在我们当中赢得巨大声望的……”
“可他毕竟还是当了皇帝。”伯爵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对此感到有些遗憾,“如果他能够选择去当一个无害的浪荡诗人,那该多好啊!至少我会省了许多头疼事……”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从伯爵的语气当中,也听不出多少对波拿巴家族的痛恨。
法俄两国在不久之前,因为大革命和帝国扩张的关系,几乎时常处于战争状态,甚至还打了迄今为止欧洲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大国对决,结果也称得上“两败俱伤”,法兰西帝国因为征俄失败而走向了覆灭结局,但作为胜利者的俄罗斯也同样承受了大片国土沦为焦土的惨痛损失。
但即使如此,不管当初俄罗斯人爱国情绪是多么激烈,在战争结束十几年后的今天,俄罗斯人对很难说对法国有什么“恨意”,毕竟,在历史上欧洲各国互相交战本来就是常态,俄罗斯作为最终的胜利者早已经出了气,也没什么可恨的了;另一方面,这些从小学法语长大的贵族们,确实也很难保持对法兰西的敌意。
与其说,伯爵是痛恨波拿巴家族的继承人重新上台,倒不如说他是讨厌因此引发的一系列“麻烦事”,无端增加了自己的工作量。
“不管您愿意不愿意看到,他现在就是皇帝了,我们应该承认并且习惯他的存在——”普希金回答,“我倒是很高兴,如今死气沉沉的欧洲也需要一个年轻人来注入活力了。”
“再怎么死气沉沉也比腥风血雨要好。”伯爵反驳。
“对这一点,我和您一样看法。”普希金轻轻点了点头,“虽然我们两个国家正陷入到一场可悲的争吵,但我不认为在我们两个国家之间,横亘着什么无法挽回的矛盾。波拿巴曾是我们全民诅咒的姓氏,可是那个人已经去世了,现在头戴皇冠的这个年轻人不应该承受那些与他无关的罪孽!再者说来,他是哈布斯堡公主的儿子,也是哈布斯堡公主的丈夫,既然就连当年受害最重的奥地利人都已经选择了原谅和和解了,我们又何必纠结于过去的事情呢?照我看来,等到引发我们两国争吵的波兰动乱结束之后,这一切纷争就很快就会烟消云散了,我们两个伟大的国家,会以普通而且平等的方式平静相处。”
你一个诗人,懂什么国际政治?少在这儿丢人现眼了……伯爵虽然表面平静,但却在心里冷笑。
不过,虽然心里不屑,但是伯爵仍旧饶有兴致地追问普希金。
“您这个想法,是有什么根据吗?或者说,那位皇帝陛下跟您透露过这种意思?”
普希金顿时就紧张了起来。
他这本来就是直抒胸臆,换言之只是他个人的想法,要是给伯爵和背后的彼得堡造成了什么误判,那还得了?
于是他连忙否认。
“不,这只是我的个人意见而已……我说过的,我们见面的时候并没有讨论任何政治话题——但是,我可以确切地说,从我们交流的情况来看,我感受不到他心中有任何嗜血的复仇欲望,他并不纠结于过去的那些仇恨,他只想带领自己的国家走向繁荣的新时代……”
对诗人的这个判断,伯爵倒是相信——毕竟,能够原谅并且重用塔列朗亲王的罗马王,绝对不会是个被情绪冲昏头脑的莽夫。
虽然现在法俄关系确实闹得很僵,但是他早就洞若观火,看清楚了年轻的皇帝只是想要借着口嗨来占领道义制高点,为刚刚夺位的自己刷声望而已,他根本就不打算以身犯险,去为了过去的所谓“仇恨”而发疯。
所以他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