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浑浊的双眼当中,突然又振作出了些许的光彩,“既然如此,那我还有一事相求……”
“您不妨直说吧。”艾格隆已经猜到了对方想要说什么,于是不动声色。
“就在几天前,我接到了塔列朗的通知,说是要解散国民自卫军,并且他还告诉我说,这是您授意的……请问,这是真的吗?”拉法耶特问。
“是的,确实就是我的意思。”艾格隆回答。
“您能否通融一下?”看到艾格隆如此从容地承认了,拉法耶特心里感觉有些不妙,但还是坚持着继续追问,“我认为,在当前混乱的局势下,巴黎市民们有必要维持基本的自卫武装,维持首都的秩序。”
“如果需要维持首都秩序的话,依靠军队和警察已经足够了。”艾格隆回答,“我可以跟您先透露一下吧,接下来的巴黎城防司令将是米佩将军,他是一位有胆量、而且有头脑的军人,他会用铁腕来对付任何胆敢破坏治安的宵小之徒。另外,他还曾经是苏尔特元帅的副官,所以他可以得到军队的全力支持,决不会允许首都再出现任何令人蒙羞的动乱!”
艾格隆的断然回答,让拉法耶特又迟疑了一下。
他虽然老了,但是并不湖涂,他当然能够听得出来,虽然这个少年人看似在安抚他,但实际上又隐含威胁。
解散国民自卫军已经是他无可动摇的意志,他在奉劝自己和其他人不要再抱有什么侥幸心理。
但是作为国民自卫军司令,他并不是孤身一人,而是一个利益团体,国民自卫军的存废也攸关于这个团体的利益,所以他不得不继续坚持争取,看看能够有什么转机,至少换取一点妥协。
“陛下,我能够理解您的想法,您厌恶巴黎出现一个市民组织的武装。”他努力打起精神,然后继续向艾格隆申辩,“但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保留它同样具有莫大的好处。在我们这个国家,首都就是一切,而巴黎的动乱将会牵动整个国家,查理十世国王拥有几十万军队,可是当巴黎挣脱它的统治之后,他就只能束手就擒!您的敌人往往就在首都的心脏之内,在于那些心怀不满的暴民,我见识过它们的威力,而就历史经验来说,镇压首都往往是正规军所难以胜任的任务……所以,如果您在首都能够保留一支属于有产者的武装,那么它至少可以分化巴黎人,并且让您可以依靠它来解决那些突如其来的暴乱……”
在1789年大革命爆发之后,巴黎的民众为了抵抗王军的镇压,组建了国民自卫军,并且拉法耶特成为了国民自卫军司令;而1830年的革命,巴黎人再度组建了国民自卫军,他又被推举成为了司令。
历史轮回了,但却又面目全非。
在上一次,国民自卫军的主要成员是底层市民、是充满了革命激情的无套裤汉,他们推动了革命,保卫了革命最后又绑架了革命,到头来任何一个政客如果胆敢不够激进就会被他们掀翻;而这一次,拉法耶特等人却吸取了教训,他们有意让富有的市民、小资产者、商人和贵族等等社会上层成员掌握着这支市民军队,把它变成了有产者的武装,它也从革命工具,变成了有产者市民镇压无产者革命的武装。
拉法耶特正是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所以才刻意为之的,而他的告戒,也不仅仅是出于对自身团体的利益考虑,而是确实出于心中的某种担忧。
他已经变成了他曾经厌弃的人,害怕暴民革命甚过于害怕专制暴君,因此他会如此坚定地希望继续保留这一支国民自卫军。
然而,面对他苦口婆心的劝戒,艾格隆却并没有做出让步,依旧坚持己见。
“先生,我承认您所说的有道理,但是同样很明显的是,我并不害怕承担责任,我不需要为了防止一次革命而允许首都拥有一支有自己思想的武装……不!武器应该掌握在我的手中,而且只在我的手中。”艾格隆冷静但又坚定地看着对方,“我做我需要做的事情,以国民的授权作为民意,我承担所有责任,也不会受到其他人的摆布。既然穷人不能成为暴民来威胁我,那么富人也不能自组武装来挟制我,我胆敢自己来面对我的每一个子民,并且会承受一切赞美与非议,如果真的有一场革命在未来等着我,那我也会勇敢地去亲自镇压,而不是躲在某些市民的所谓保护之下!如果我真的堕落到了这种地步,那我还不如垮台算了!”
拉法耶特侯爵静静地听着,他已经明白了。
虽然这个少年人对自己非常礼貌,但是这不过是表演出来的客气,一种尊重的态度罢了,在关键的问题上,他固执己见绝不打算让步。
除非自己能够靠着实力来强逼他让步,否则说什么也是没用的。
可是现在手里又有什么实力来强逼他呢?大势已成,自己能够做的并不多——而且他也不想要再造成更大的动乱了。
“您倒不愧是个皇帝……”他沉默了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