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的这种眼神,已经年迈的侯爵已经习惯了,他知道属于自己的时代早已经过去,也知道自己所能够做的事情已经不剩下多少了。
今天他来到枫丹白露宫,也许是他漫长政治生涯当中的谢幕。
但即使如此,他仍旧希望让自己漫长生涯的余尽,能够尽量给这个多灾多难的国家保留几分温暖。
“很高兴见到您,达武先生。”面对安德烈的问好,老人也给予了相应的礼貌。
接着,他仔细打量了面前的年轻人一番,“您朝气蓬勃,很好。对了,您的姓氏好像与某位元帅一样……”
“那位元帅正是我的叔叔,先生。”安德烈回答。
拉法耶特侯爵了然地点了点头。
“那么想必他的在天之灵会因您而感到安慰的。”
“我也深信如此。”安德烈以满腔的自豪回答。
接着,他又向对方欠了欠身,“陛下已经在等您了,请跟我来吧……”
“请。”
侯爵也没有再多寒暄,而是客气地跟在了安德烈的身后,穿过了宫殿和走廊,来到了艾格隆所在的会见厅。
平常,艾格隆在接见访客的时候,总会倨傲地站在大厅中央,等候别人的致敬,不过今天面对拉法耶特这样的“传奇遗老”之时,他的态度要客气很多,主动在大门口等候了他。
当老人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两个人的目光在瞬间交汇。
果然已经老了……艾格隆心想。
年轻的英雄已经不再年轻,他现在已经七十三岁了,一生跌宕起伏的经历,磨损了他曾经几乎无穷无尽的精力和热情,艾格隆在他身上已经看不出“两个世界的英雄”的那种意气风发、一往无前的气势,只剩下了受够了一切之后的厌倦,以及想要尽快安歇下来的疲惫。
厌倦和疲惫,主导了他的下半生,某种意义上在1792年,那个幻想破灭的拉法耶特侯爵就已经死了,剩下的只是习惯性活着的时代展品罢了,他没有野心,也没有动力,甚至也不想去改变多少东西,他只是在无休止地重复自己说过无数次的那些调子,仅此而已。
“很高兴见到您,侯爵。”在片刻的打量之后,艾格隆主动地向老人欠了欠身,“愿您健康长寿。”
“很高兴见到您,罗马王陛下。”拉法耶特侯爵也对面前的少年人表达了应有的尊重。
简短地打了招呼之后,艾格隆带着侯爵来到了大厅的中央,而这时候,老迈的侯爵也在不断地打量着艾格隆。
接着,他发出了一声感慨。
“我在您的身上感受到了充沛的活力,和我这种衰朽的老人形成了鲜明对比,我们的国家确实太需要新生的血液了。即使在我如同您这样年纪的时候,我也没有您身上的这种意气风发的气概……您定能够做出一番大事业。”
虽然明知道对方这肯定是在刻意地恭维自己,但是艾格隆听了之后仍旧颇为舒服——毕竟,这可是拉法耶特啊,他20岁的时候已经在志愿从军参加美国革命,成为“开国元勋”了。
“您过奖了,与您当时建立的功业相比,我还颇有不如。”虽然心里高兴,但是艾格隆还是嘴上谦虚了一下,“好在我现在还有很多机会去证明自己,我会用我的一切才能和精力,来让这个国家尽快安定和繁荣起来。”
“如今整个国家都仰赖于您的仁慈,我衷心祝愿您能够实践您的诺言。”拉法耶特侯爵对艾格隆的话颇为认同。
接着,他又微微欠身,似乎在对艾格隆致歉,
“即使我很遗憾地曾经站在过您的对立面,但是我对您个人并无恶意,请您谅解我之前的一切所作所为,我只是不得不为这个国家而承担起我的责任罢了。”
他这似乎是在为之前“为奥尔良公爵站台”而致歉,但是作为当事人,艾格隆明白他其实是在说另外一件事。
在拿破仑皇帝上台之后,拉法耶特侯爵并没有选择向皇帝输诚,而是默默地作为议员低调地存在于政坛上,成为了一个温和的反对派。
一开始他并没有参与什么反对皇帝的阴谋,直到帝国濒临毁灭之后,他认为拿破仑皇帝已经无法再统治这个国家,继续让他留在位子上只会让法国人白白流血,因此他选择参与到了推翻皇帝的浪潮当中。
在1815年滑铁卢战败之后,在议会当中,面对吕西安波拿巴继续支持哥哥拿破仑的号召,他以议员的身份挺身而出,宣告法兰西民族已经为拿破仑皇帝流了足够的血,已经不能再继续流血下去了。
而面对皇帝把皇位传给儿子,继续延续帝国的动议,他和他的支持者们也一概予以反对。
正是因为国内汹涌的反对浪潮,大势已去的皇帝不得不放弃了任何挣扎的念头,甘愿成为了英国的囚徒。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