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作壁上观,这原本是公爵想要看到的局面,然而在这个意外的变数发生之后,却从甜美转变成了苦涩。
接下来,是要先把巴黎的事情解决掉;还是跟国王妥协,先把波拿巴小子解决掉?
无论哪一种选择,都有着莫大的祸患,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好事。
“阁下,事到如今,您不能够再犹豫了,眼下您虽然占据着优势,但时间对您来说极为宝贵,任何拖延都会让您的优势白白流失,您应该痛下决心!”高丹力劝他。
“痛下什么决心?”公爵反问高丹。
“赶紧逼迫国王下台,然后让议会拥立您为国王,您必须要尽快拿到国王的权威,进而取得对首都周围和军队的控制。”高丹努力为自己的恩主剖析形势,“眼下,您既然已经打出叛旗了,那么您哪有回头路可走?国王本来就是个小人,哪怕您保住他的江山,他也不会宽宏大量原谅您的,您最好的出路也不过是流亡出国……既然如此,您又何必去跟他服软?
您只要抓紧时间成为国王,那么合法性就在您这里,其他人就算心里不满,也要掂量一下后果。至于那个波拿巴小子,到时候也不足为虑,他手底下就一群乌合之众再加上一点乱兵,您只要腾出手来,能够轻易将他碾成齑粉!”
高丹的话,如同拨云见日,让公爵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虽然他心里也能够想到这些,但是后果的严重性,让他犹豫迟疑;可是高丹却告诉他,你没有犹豫的空间,更别想着在这时候还退一步,你只有一条路可走。
而这些话所隐含的意义,公爵也是非常清楚的——那就是武力和国王摊牌,逼迫他就范。
这绝对不是他原本想要的结果,公爵原本的盘算是,在议会和巴黎民兵们共同逼迫上,失去了对巴黎控制的国王自觉大势已去,然后认清形势,乖乖地自行让位,这样就可以把篡位蒙上一层“禅位”的表皮,把统治阶级内部斗争的危害和后果,控制在最小范围之内。
归根结底,公爵的犹豫和痛苦不是因为他愚蠢,恰恰是因为他很精明,他深刻地认识到,他能够选择的政治空间太小。
他的出身给了他高贵的身份和大笔的财富,这些资源可以帮助他拉拢人心聚拢势力,但是却也让他远离了民众,他虽然口口声声要改变王朝的错误,但终究他本身也是脱胎于王朝的宗亲显贵,他无法、也不愿意去否定千百年来卡佩家族的统治。
所以他也并不想、不能扮演一个完完全全的“推翻者”,他为自己选择的身份只能是“改良者”,扮演一个摆在统治集团内部“更好的选择”,而在统治集团外部,他既无多少威望,也不受人爱戴,人人都记得奥尔良公爵当年参加革命、又在革命进入高潮时间逃亡法国的故事,他在保王党和革命党之间完全两头不讨好。
如果没有人搅局,那这种尴尬局面也不算什么大问题,不管怎么说,公爵确实比国王要开明不少,哪怕不喜欢公爵的人,也会因为反感国王的倒行逆施而选择捏着鼻子承认公爵的篡位,承认小宗吞并大宗基业的叛乱。
可是如果他用武力去逼宫,甚至让鲜血在王宫当中流淌的话,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他再也扯不出原本那种禅位的面纱,斗争升级之后,他也很难再去拉拢国王原本的支持者们,更别提周围那些中立派了。
至于对民众,那就更加如此了,如果只有两个选择,他们因为都不喜欢而会选择冷眼旁观,但是如果还有另外一种选择的话,情况就也许不同了!波拿巴在这个现有的政治空间之外,他虽然没有多少钱,但可以从广大的民众当中汲取声望和力量。经历过几十年前那一出戏码的公爵和高丹,谁也不会忽视这种力量。
所以,公爵在考虑下一步的时候,才会感到进退两难。
但是,高丹更加知道,在政治上,比起错误,更可怕的是犹豫不决。因为错误也许还有补救或者将错就错的机会,但犹豫不决的话,在瞬息万变的关头,那就只能让自己成为待宰羔羊了。
本着对公爵的忠诚心,他在这个紧要关头,也决定豁出一切,为公爵的事业而做出最后的努力。
正是带着这种悲壮决绝的心态,高丹以他最严肃的表情,看向了公爵。
“痛下决心吧,阁下!”他嘶声对恩主进言,“您现在是在紧要关头,先赢下来再去考虑赢了以后怎么办的问题吧,难道您愿意束手就擒,看着您一生的基业就此化为乌有吗?
如果您不愿意,我们应该立刻逼迫国王退位,如果他不愿意,我们就进攻王宫,我们要让他把国王的位子让出来,让您成为真正的国王,您再来把国家从危局当中解救出来!”
公爵皱紧了眉头。
“进攻王宫?”他喃喃自语地反问。
“是的,我建议您现在就派出使者向国王发出最后通牒,只要他退位,就保护他的家人和财产,礼送他们一家出境,他的那些心腹廷臣,也会得到很好的安置,任凭来去。”高丹急迫地对公爵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