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彷佛被饿狼窥视般的视线。
从这视线里,可以看到那种毫不掩饰的玩世不恭、又有着看尽了一切的坦荡,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半点敬畏。
饿狼想要吃人,而这个老人想要分享权力和富贵,虽然目的不同,但是同样的狡狯和邪恶,同样的咄咄逼人。人间对他彷佛就像是个点心屋,随时等待着他跳到餐桌上大快朵颐。
看到这双眼睛,埃德蒙唐泰斯就明白了,这个老人尽管行将就木,但是身体里还有着太多太多的欲望和执念,他就算死,也要死在权力场上,如此才肯闭眼。
没错,这个人谤满全国,无论任何立场,几乎每个人提起他都会皱眉头,脾气坏的人甚至还会臭骂他两句;但是,他却总是能够把自己卖身给任何一个统治者,熟练而且精准,哪怕再怎么鄙夷他的为人,也会在一段时间内利用他,各取所需。
幸好他真的已经活不了多久了,陛下也许将成为他最后一个恩主,埃德蒙唐泰斯心想。
就在埃德蒙打量塔列朗亲王的时候,塔列朗也顺势看向了自己对面的两个人。
诺瓦蒂埃侯爵是他的老相识,现在虽然人已经老了,但是依旧和往日一样锋芒毕露,不错,他还没变。
而另外一个人……看上去虽然年轻,但是气度也算个人物。
“是基督山伯爵先生吗?”他走到了两人面前,然后低声向埃德蒙询问。
“正是,阁下。”埃德蒙又轻轻地躬了躬身,“我很高兴您居然听到过我卑微的名号。”
“能够被罗马王亲自封为基督山伯爵,您绝不是什么卑微人物了,不管他的事业走向何方,历史书上会记录您的名字——尽管篇幅估计会比我少几页。”塔列朗亲王一边说,一边向埃德蒙微笑着伸出了手。“很高兴见到我国年轻一代的翘楚,先生。”
尽管亲王的语气略微有些长辈对待晚辈的高傲,但埃德蒙仍旧感到有点荣幸,他连忙伸出手来,轻轻地握住了这只布满皱纹而且干枯的右手,
他要拧断这只手、甚至拧断这个老人的脖子都易如反掌,但是此刻,倍感压力的反而是埃德蒙。
这只手,当初曾经翻云覆雨,参与了多少阴谋?又曾经代表法国各个不同的政府,签订了多少条约?这是历史在借他的手来跟我握手啊……
一瞬间,埃德蒙心里甚至有点激动。
不过好在这些年来他也锻炼出了定力,所以很快也恢复了镇定。
“您过奖了,阁下,我愧不敢当。我奉陛下之命来见您,并且代他向您致以最诚挚的问候。”
诚挚?波拿巴家族的字典里没有这个词,当然,塔列朗家族的字典里也没有。
两边人都知道对方对自己绝无任何好感,也都知道这种接触当中并不存在什么善意,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握手,以及谋划。
在政治上,前一刻突然还打生打死的对手们突然又站在一起,实属非常常见——更何况,现在两边都已经被边缘化,过去的仇恨就更加不值一提了。
塔列朗亲王一边跟伯爵打招呼,一边心里则在默默地思索着,虽然外表已经行将就木,但是他的大脑还没有生锈,依旧能够清醒地为自己谋利益。
而正如他所期待的那样,这一次他又撞到了运气,觊觎政权的那些人们,也纷纷在寻求他的支持,希望利用他的能力和名气来为自己增光添彩。
塔列朗亲王,又迎来了他漫长政治生涯的又一春。
他是绝对不会放过机会的。
无论投靠哪一边,他都要高官厚禄,要让自己可以尽情地在舞台上挥洒自如,正如过去那样。
他的生活乌烟瘴气,除了权力之后,也享尽了荣华富贵和醇酒美人,人间的一切享乐他都已经玩了个遍,而到了如今这个年纪,七十五岁的他已经根本不在乎、也没有能力再去放纵自己了。
只有权力,才能够让这具走向衰朽的身躯重新感受到生命的活力,这也是他如今唯一的追求了。
无论是谁,只要能够权力,他就愿意与之合作,哪怕是地狱来的恶魔也无妨——反正他早已经在那边预定了一个席位。
而波拿巴家族的小子,也正是他预定的合作目标之一,那个小子有野心,也有着与年纪不符的手腕,他不顾之前父辈与自己的旧怨,如此热情地拉拢自己,也更加证明了他具备走向皇座的基本素质。
但那是否意味着他真的能够走上皇座?
那还得再看看。
至少值得一试。
“请坐,两位。”他收回了手,然后向两位客人点了点头。
诺瓦蒂埃侯爵和埃德蒙重新坐回到了座位上。
“老朋友,你倒是活力四射,真难为你这把年纪了还到处奔走!”一坐下,塔列朗亲王就拿侯爵打趣,“像你这样死硬的波拿巴党人可不多了。”
“不,像我这样死硬的波拿巴党人可太多了。”诺瓦蒂埃侯爵摇了摇头,然后严肃地回答,“正因为太多了,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