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内阁。
看着从陕西传来的圣旨,诸位阁老面面相觑。
“自从陛下亲征以来,闹出的事情越来越多,唉......”首辅黄立极一声叹息,感到格外心累。
朱由检御驾亲征陕北以来,造反的流民倒是差不多平定了,可是乱子却越来越大。
朱由检刚到陕北不久,便杀了清涧县全县官吏和乡绅,传到北京时,朝臣们虽有非议,却也大都无话可说。毕竟陕北闹出那么大乱子,光是清涧一县便有上万流民造反,必须得有人负责,朱由检杀掉一些官吏也有情可原,虽然手段过于毒辣了一些,也是为了震慑人心不是?
然而,朱由检接下来的举动,让朝臣们皆感到不安,在延安府各州县改编里甲,任命里长为官,审判所有乡绅,分掉乡绅们的田地家产。这哪里像是皇帝的作为,手段分明是和那些造反的流民一模一样啊!
原先是造反的流民攻打乡绅坞堡庄园,抢去他们财富,攻打县城,杀掉官员抢夺城中财富,而现在,却变成了皇帝亲自带着禁卫军,以平定流民为名,行抢劫事实。若不是带头的是皇帝,这些朝中官员还以为有人在造反呢......
何为乡绅?在朝为官,回乡为绅。这些乡绅都有着举人以上的功名,本就是士林的一部分,他们有着众多的同年,有着座师傅,有着门生故吏,和朝臣们本就盘根错节。
而现在,朱由检把刀子向整个陕北乡绅砍去,让朝中这些官员非常不适应,兔死狐悲也好,物伤其类也罢,很多官员心中格外难受。
当然,朱由检对乡绅们动刀的理由光明正大,一摞摞送回京师的供词,述说了那些乡绅一个个恶行累累,被处死流放看起来也是理所当然,一点不冤枉,任谁也说不出什么。
有些正直的官员甚至为皇帝的作为鼓掌叫好,认为乱世当用重典,对这些残民的士绅就该用大明律治罪。然而大多数朝臣却默默无言,自家人知自家事,这满朝官员有几个家里不是良田千顷、奴仆成群?
哪怕是做到部堂高官,一年的俸禄也就几百两银子,如何能积累那么多的财富,无外乎强取豪夺而已。
若是按照大明律,这满天下的官员士绅,有几个是身家清白的?九成九的都得被剥皮宣草......
这些天来,朝中官员对皇帝御驾亲征反应越来越大,每天都有奏疏飞往内阁,劝诫皇帝早日回京。然而内阁诸阁老又有什么办法?皇帝远在陕北,内阁也实在是鞭长莫及。黄立极等人只能亲写奏疏让人送往陕北,督促皇帝早日回京。
这些天来,从陕北传来的每一个消息,都让黄立极们精神紧张。当得知府谷流贼渡过黄河进入山西时,朝堂顿时沸腾了,山西籍的官员纷纷给内阁上书,请求内阁尽快调兵遣将,镇压这股流贼,生怕皇帝再以这股流贼为借口进入山西,再把山西给霍霍一遍。
黄立极虽然籍贯北直隶,却也和山西官员关系良好,甚至在晋商的生意中吃着干股,对山西官员的请求自然不会置之不理,立刻以内阁名义给宣大总督和山西巡抚传令,命令他们务必尽快剿灭这股流贼。
事实上,不用内阁催促,山西一省的官员士绅都非常用心,乡绅们纷纷捐粮捐物,官员们征调民夫兵丁,便是封在山西的藩王宗室,也纷纷出粮出力,以尽可能的剿灭这股流贼,生怕把皇帝再引入山西......
在山西官绅齐心协力下,王嘉胤高迎祥等流贼在山西根本立不住脚,被官军三面合围,被逼向北进入了河套蒙古人地盘。
进入山西的流贼被赶跑了,陕西的流贼也大都平定,在朝臣们看来,皇帝应该消停了一些吧,没想到竟然又起了幺蛾子,要把延安府改成延绥镇,要把陕北数十万百姓都由民户变成军户!
“这怎么成,陕北已经有了榆林镇,和西边的甘宁镇共为九边重镇,再设延绥镇有何意义?”李国普不满道。
“以我看来,也没什么不可。陕北土地贫瘠,连年天灾,以至于有流民之乱,若是处置不好,使得整个北方动乱也不是不可能。现在改设军镇,以禁卫军镇守,以后将不再有民乱之忧。”施鳯来则道。
“施羽王,事关重大,关乎祖宗制度,你岂能媚事陛下?”李国普怒道,就差直指着施鳯来鼻子骂佞臣。
施鳯来擦了擦被喷到脸上的口水,不悦道:“元治兄,我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再说陛下已经下旨,你还有什么办法?”
李国普怒道:“内阁可以封驳陛下圣旨!”
施鳯来冷笑道:“封驳?陛下可以下中旨,直接任命延绥镇总兵副将,这些将领又不是文官,他们可不会拒绝陛下任命。”
“我......”李国普张了张嘴,无话可说了。
内阁可以否决皇帝圣旨,但皇帝仍然可以下中旨委任官员,一般而言,文官们会视中旨为耻辱,拒绝接受任命,但武将们可不一样,他们只听皇帝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