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君县,看着远处处在黄龙山深处的凤凰谷,卢象升皱起了眉头。
数日前,他率领军队从白水追击流贼军到了这里,和贼军刚刚打过一仗。
宜君贼王左挂部,趁着官军新到,率贼军数万发起了进攻。
这宜君县和白水不同,白水还有大片的平原,宜君却大半处在黄土高原之上,山峦起伏,千丘万壑,地形及其复杂。
在白水贼李鸿基的指引下,王左挂部仗着熟悉地形,对官军发起了猛攻,卢象升连忙布阵抵挡。然那王左挂竟然骁勇无比,亲率五百骑兵从官军阵型薄弱之处发起了突袭,商洛兵备道刘应遇率领的秦军被贼骑凿穿队形直接崩溃。卢象升所率皆是新兵,也大都惊慌失措。
关键时刻,卢象升命炮兵开炮,数十门佛郎机同时开火,炮弹落入冲来的贼骑中,溅起了漫天黄土。
仓促的炮击没杀掉几个贼人,然巨大的炮声轰鸣使得贼骑震骇,也使得禁卫新军士兵心神定了下来。
火铳手们按照训练轮番射击,三轮射罢,冲来的贼骑倒下百余,其他的仓皇后退。卢象升趁机命令全军攻击,禁卫士兵排着严整的队列,向贼军阵列发动反攻。
一轮轮的弹丸如雨点般飞出,双方还未短兵相接,流贼军便倒下了数百,然后流贼军便崩溃了。
有组织的军队和无序的乌合之众,装备大量火器的禁卫军和使用锄头镰刀的流民军之间的战斗,过程简单的简直乏善可陈。
刘应遇也集合了溃兵重新发起进攻,数万流民军被杀死数千,剩下的逃入地形复杂的凤凰谷。
黄龙山和雁门山两山对峙,中间是破碎的黄土地,千丘万壑如同老人脸上的皱纹。虽然卢象升手中有近两万人马,这种地形下别说消灭贼人,想找到贼人都难。
无奈之下,卢象升只能分派军队守住出谷要道,并于高处设立烽火台,自己率领军队居中接应,采取困敌之策。
凤凰谷地形复杂原本却人烟稀少,这么多流贼进去,用不了多久其粮食必然吃尽,卢象升不相信他们不出来,便是饿也饿死他们。
就在此时,清涧县发生的事情传到了宜君。
“陛下这也,这也......”商洛兵备道刘应遇连连叹息,不知道该说什么。
直接杀光了一个县的士绅和官吏,简直有些骇人听闻。
卢象升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乱世自当用重典,陕西民乱若此,那些人岂能无辜?”
“可杀戮也太重了些,”刘应遇叹道,“若是按照这个杀法,整个陕西布政使司的士绅官吏,没有多少无辜者,难道陛下都杀光不成?”
这天下的官员就没有不贪的,这天下的士绅就没有多少不欺压平民的,要不然大家拼命读书考功名作甚,便是刘应遇自己,作为兵备道,也没少贪污军饷,其老家也没少接受投献兼并田地。
“怎么?伯云兄还同情那些贪赃枉法残民者不成?”卢象升微眯着眼睛,冷然看向刘应遇。
“哪能啊?”刘应遇吓了一跳,连忙道,“下官就是担心,担心会出新的乱子。”
卢象升淡淡道:“不过杀了些贪官污吏劣绅而已,又有什么乱子可出。”
刘应遇叹道:“可就是被杀的这些人,维持着地方的运转啊,他们都被杀光了,又让何人管理百姓?”
卢象升摇摇头:“这就不需要你我担心了,相信陛下自有办法!”
看看卢象升的脸色,刘应遇不敢再多说什么,他却是不知道,卢象升也隐隐在担心。
这大明,说到底乃是天子与士绅共治,天子高居庙堂,士绅们才是真正治理牧民者。朱由检杀光了一县士绅,实在是有些骇人听闻,消息传到朝廷,还不知道那帮朝臣们会作何反应。
朱由检的行为,让人不由自主想起了当年太祖皇帝朱元璋之时,那段时间简直是文官们的噩梦!
贪污几十贯钱便扒皮宣草,竖立众多人皮草人在县衙之前,稍有错误便杀头,太祖做皇帝那些年,整个大明的官员被杀的足有数万之多,杀到最后竟然无官可用,不得不让犯官带着枷锁升堂审案,简直是人间奇闻!很多朝臣上朝之前都会写下遗书,生怕回不了家。现如今,那个官员愿意回到太祖时代?哪个愿意过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卢象升也知道,大明的吏治已经腐败到了极点,士绅官员已经把贪婪当做了本能,哪怕平日里道貌岸然、仁义道德,背地里也大都是男盗女娼,已经到了非下猛药不可的时候。
可眼下外有建奴肆虐,内有流贼未定,天灾人祸,大明忧患实在太多,陛下行事如此暴烈,是否恰当?
对朱由检在清涧的冒然举动,卢象升并不苟同,但对朱由检的忠诚,现在的卢象升已经达到了顶峰。
忠诚不仅是对天子的身份,更来自对朱由检本人行为的敬佩。朱由检一手设立的禁卫军制度,已经彻底征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