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沈氏之冤。
待“沈端”二字在他极力克制的微颤之中写完最后一笔后,他闭上双眼,长叹一声,将血书交付在牢外的狱卒打扮的人手中。那人朝背对着他的沈端深深的鞠了一躬,而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却说半日之后,天牢中传来消息,沈氏一族族长,大邑两朝元老,恪尽职守的太傅沈大人撞墙自尽了。
不出半月,沈家上下数千人的血瞬间染红了午门,可叹百年沈氏,一门清贵,最终落了个叛臣贼子的骂名。
作为沈家女婿,章浩受其牵连被革去禹州知府之职,由于沈音如已是外嫁女,故而不及死罪,然她听闻灭族噩耗第二日,在悲痛欲绝下泣血而亡了。
彼时章浩将至入学之年,一个五岁大的孩子,眼睁睁看着外祖一族覆灭,母亲悲痛离世,章家迅速败落,不得不与父亲奶奶一同回到章氏祖籍之地章家村。
先前暴打陈晨的人乃是章老太太的侄女,娘家阿姐的亲生女儿。最初章浩还未考取功名时,章老太太两姊妹就有想要结亲的想法。
彼时章浩十九,表妹王萍芳已经及笄两年,在清贫人家这般年纪算不上大,却也不在小。好在两家都有意,章浩王萍芳也没表现出不满来,两家一商量,便决定等章浩殿试完再行婚嫁仪式。
但没料到,章浩超常发挥,又凭着一张俊颜被点为探花。更没料到,章家由此便不满足于娶个农家女子回来,索性京城离禹州数千公里,即使快马加鞭也要整整七日,章家由此对王萍芳来了个不闻不问。
却说王家苦苦等了一年,待科考一切尘埃落定,章家也没来个音信,后来还是王萍芳的母亲回娘家才知道章浩已经迎娶了京城大官家的小姐,她一气之下卧床不起,王萍芳是爱极了章浩,却也由此恨及了拆散他们的大家小姐。
在王萍芳看来,表哥是不会负了她的,定是那家大官以权压人,逼着表哥娶了自己的女儿。有章浩珠玉在前,她又自认忠贞不二,因此一直不愿嫁出去。
十年后,沈家倾覆,章浩被贬归乡。
章家老太太心疼儿子身边没个体贴的人,当初娶了那高门来的丧门星,十年来儿子连妾都没敢纳一个,膝下子嗣凋零,到头来也只得了章晨一个孩子。好在侄女儿王萍芳是个有心的,等了自家儿子十年也没半点怨言。
如今家里积蓄不多,儿子出头之日难定。章老太太一合计,叫来儿子章浩,两人关上门聊了半柱香的时间。门开后,家里便开始了迎娶新妇的准备。
王萍芳欣喜若狂的同意了这门亲事,欢欢喜喜嫁入了章家。
在她看来,正如媒婆所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表哥即便被贬也是做过官的人,家底不会太少。再则当初郎有情妾有意,凭借表哥对自己的爱,她也定然能活的幸福美满。自己的人生总算回归了正途。
然而,再烈的感情也敌不过生活里的柴米油盐。章老太太当了十年官家贵妇,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早已做不来那些个杂务。而章家如今已经没有精力请下人了,因而,等王萍芳嫁到了章家,这才发现一切与她想的不一样。
如今的章家,也不过算得上普通的殷实人家,如今住的也是章浩当官期间让人稍微修饰了一番的章家老院子,与她所想的泼天富贵截然不同。
章家院子是典型的南方农村的院子。正屋包括一间堂屋,和左右各有的两间侧屋。正屋左边是厨房和鸡舍,右边是柴房。屋子前面是一个小院坝,后面是一片菜园。院子周围由竹篾编成的低矮围栏围着。
当初,章老太太见她嫁了进来,便辞去家里唯一的一个家仆。自此,让她一个人包揽了家中里里外外的家务,而章老太太还见天的跟她摆贵妇人的谱。
表哥与十年前也大相径庭。新婚之夜,他对自己一点都不体贴不说,还明里暗里嫌弃自己不够漂亮,身材不够好,又大字不识一个,比不得前妻沈音如半分。
谁能和沈音如相比?大邑朝谁人不知京都沈家嫡支的沈太傅嫡女乃是天下少有的美人儿!
尤其是这两年,表哥更是直接嫌弃起她人老珠黄,粗鄙难耐,因而常年累月的鬼混在禹州城各大妓院酒楼之中。
章浩本身学问不算顶尖,自己又傲气自负,以往有个好岳父好妻子,一路顺风顺水。被贬后的这几年里,他也试着折腾过,在其中扑腾了一阵,却发现自己啥也不会,渐渐的,便失去了重整旗鼓的信念,每日红楼狎妓,饮酒作乐,打发时日。
原先章老太太在世时,王萍芳虽然怒气难消,却也碍于一个孝字,因而对继子章晨还勉强过得去。两年前,唯一真正关心章晨的章老太太,在他七岁时闭眼去了,章浩又从不管事,王萍芳终于能够自己做主。
在她心中,最恨得当属抢走她幸福的沈音如,如今沈音如活该早逝,她的儿子章晨就成了自己眼中拔不出去的钉子,恨在心尖的人。
章晨的日子自此陷入水火之中。如今日这样的毒打对他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