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在师徒俩日复一日勤练不辍之中悄然流逝。
这天下午四五点光景,苏杏爱领着阿细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捧着个装满食物的大竹篮子的阿六。
“老板娘你这是?”林宗平不解地问。
阿六笑嘻嘻地将竹篮里的食物拿出来放到桌面。饭菜比往常丰盛得多,一大碟乳猪拼盘,一碟五香酱鹅,一碟清蒸鳜鱼、一碟白切肥鸡,一大碟油菜心,一煲白米饭,还有一砂锅香喷喷的焖狗肉,一小壶双蒸酒,这显然五个人的饭菜。
林宗平馋涎欲滴问道,“加菜啦,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苏杏爱笑道,“阿平你忘了,今天是年三十,明天就是农历大年初一咯。”
林宗平这才醒悟,不知不觉今天已是旧历岁末,眨眼间自己跟着梁荣发师傅练武有两个月了,“老板娘你如果不说,今晚我就糊里糊涂过去啦。”
阿六搓着双手盯着酒菜说道,“别啰嗦啦,趁热动筷子,一阵凉了不好吃。今天老板娘提早关门亲自下厨做的年夜饭呀。”
梁荣发问,“阿杏,王连科呢?”
苏杏爱微微垂下眼帘,“他回县城陪父母家人,正月十五来给我们拜年。”
梁荣发哦了一声,在桌旁就坐,“大家都坐,起筷起筷。”
“师傅、老板娘,过新年啦,来吧,为明年的时来运转,干杯!”林宗平将斟满酒的小杯递给梁荣发苏杏爱和阿六。
吃饭的时候,林宗平问起自己拘押被释放的缘由,苏杏爱告诉他是自己找到了王先生求情,王连科爽快地答应下来,出钱疏通上下打理关系,刘克昌也得到补偿不再起诉。
梁荣发举起酒杯说,“阿杏,既然王连科这样有心,我看以后你就跟他好好过吧。来来干了。”
阿六笑嘻嘻道,“祝老板娘早日成婚早生贵子呀。”
苏杏爱羞涩得脸都红了,瞪了阿六一眼,“胡说什么。”
林宗平心里感觉十分温暖,以往在家乡过年,只有他和母亲孤清清四目相对,如今男女老少济济一堂其乐融融,他真心期盼这样的日子可以长久过下去。梁荣发是一位和蔼可亲风趣诙谐的长辈严师,他甘愿陪伴侍奉他终老;苏杏爱是那么的善良温柔,待他如同大姐长嫂般细致周到,他绝对会倾己全力去保护她母子俩不受任何欺辱。
林宗平端起酒杯,“杏姐,我敬你一杯,十分感谢你收留我为我做了这么多,然后更要感激梁师傅教授我武功技艺,你们都是我的恩人,我林宗平一辈子都忘不了。”
梁荣发端起杯子仰起脖子咕嘟咕嘟一饮而尽,苏杏爱也眯起眼睛灌下一杯酒,妩媚的脸上平添一层俏丽的春意。
五个人欢天喜地吃了一顿年夜饭。听着外面街上不时传来的噼噼啪啪的炮仗烟花声,阿细嚷着要上街看热闹,于是苏杏爱带上儿子先走了。阿六爹妈已过世,今年不回乡下过年,帮着香悦店做年宵生意,他打开半导体收音机,点燃一根烟,听着欢快的广东民乐准备守岁。梁荣发借着几分酒兴,扯开嘹亮的嗓子手舞足蹈唱了几阙折子戏唱段,竟引来了隔壁邻人们一阵鼓掌喝彩,余兴之下他兴致勃勃地聊起当年自己身为大老倌闯荡江湖的那些既丰富多彩又夹杂着辛酸委屈的往事。
他说自己最当红那阵子,在戏班一个巡演周期所得的酬劳往往都不少于上千银元(当时金圆券贬值太快,民间通用银元或者港币),每天享用三荤两素的大餐,与班主待遇相同,到哪里都有一众徒弟前呼后拥气派十足。戏班的广告海报都以他声架发的大名做主打吸引观众捧场,每到一处演出地,都由他这个正印武生捧着披红挂绿的戏班班牌,在锣鼓鞭炮声中,走圆场上高台,将那面写着戏班班名的金字招牌挂在戏台正中央【戏行中将这一仪式称为“捧班牌”,极为荣耀】。每当他登台亮相,台下戏迷更是欢声雷动如痴如醉….
“发叔,你老人家想必是攒下不少老银【粤俚语,一辈子挣下的血汗钱财】咯。”阿六羡慕地说道。
“唉,那时候年少不知愁滋味,今朝有酒今朝醉,挣下大把的银子吃喝嫖赌花个精光,总想着明天还会挣回来,从来不知道节俭。”梁荣发沉浸在往昔荣耀风光的回忆之中,不无悔意地说道,“不过那都是解放前的事情,现在新社会,你可不准学师傅过去的样。”他瞪着林宗平告诫道。
“师傅,你行走江湖多年,就没遇见过一个心仪的女子,从未想过娶妻生子吗?”林宗平好奇地问道,他不明白以师傅当年的英武潇洒以及盛名,怎会一直打光棍?
梁荣发喟叹一声,“别看大老倌人前风光体面,在解放前毕竟是下九流的戏子,能与我相好的除了同行外,无非都是些风月场上女子,彼此逢场作戏罢了,我与她们有钱有酒就聚在一起,没钱没酒便各散东西,经历过的女人虽不少,真正相爱过的,唉….”
林宗平见师父眼眸里似有未尽之言,忍不住追问,“师傅身为大佬倌的时候,梦想心愿是什么?”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