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近在眼前,大家都在临时“抱佛脚”。
每个人的学习压力都很大,因为联大规定不能补考,谁也不想因为不及格而苦哈哈地重修。在这段日子里,“三剑客”除了上各自的专业课时偶然碰不到面,其余的时间大多都聚在一处复习。
然而联大东拼西凑的校舍根本没有足够的自习场所,宿舍房间逼仄、菜油灯光线昏暗,图书馆的座位少得可怜,每天都挤破了头。“三剑客”去过翠湖边,去过郊外的松柏林,但因为没有桌椅,不方便写字记录,时间久了,不是累得腰酸背痛,就是渴了饿了,却无处觅得吃食。
后来胡承荫发现了一个学习的好去处——茶馆。
昆明可谓是茶馆遍地,全城共有三四百家茶馆,每间茶馆都各有各的定位,大体可以分为四种:清饮、播音、清唱、说书。“清饮茶馆”顾名思义,就是单纯卖茶水,间或出售小食,但不提供其他服务;“播音茶馆”则定时播放时下流行的歌曲、京戏和滇戏的唱片或是收听广播以供娱乐;“清唱茶馆”在昆明本地人口中称作“乱弹”茶铺,顾名思义,大多是一群戏曲票友出于爱好聚在茶馆自娱自乐,虽然不收取任何费用,却也可招徕顾客;“说书茶馆”一般规模较大,说书人大多讲得是《薛仁贵征东》、《七侠五义》、《施公案》等民间历史故事。
大西门外内外有两条街,城内的叫文林街,城外的叫作凤翥街,两条街都不长,却聚集了十几家茶馆,因为位于北城角,地点比较偏,这里的茶馆大多为“清饮茶馆”,价格也相对比较便宜,在西南联大师生来到昆明之前,这些茶馆只是本地老百姓的歇脚解渴之地。
穿过大西门进城便到了文林街,文林街一路向东,与青云街相连,长约六百余米,明清时期因为临近乡试所贡院(云南大学内),考生应考必经此街,取“文人如林”之意而得名。文林街环境清幽,东端毗邻云南大学,文林街上有七八家茶馆,其中“德全茶社”最受欢迎,往往半数以上的茶客都是联大师生。
大西门外的龙翔街是东西走向,正对着大西门,跟文林街相连,是联大师生进城的必经之路,凤翥街则是南北走向,贴着城墙根儿,与龙翔街相交,两条街呈倒立的“丁”字形,龙翔街宽一些,也干净一些,凤翥街窄一些,更热闹一些。这两条很小的街虽然街名取得气派,可每天在这两条街上走着的人,大多是整日辛苦求生的贩夫走卒,远不是什么“人中龙凤”。看书溂
凤翥街北口有一座砖砌的小牌楼式的街门,街门外有一小块空地,这里是背炭的苗族人卖炭的地方。走进这个小牌楼,才算真正站到了凤翥街的地面上。凤翥街前后不过两百多米,从前到后却挤挤挨挨地开了十几二十家小店,各色茶馆、饭馆、纸烟店、骡马店、饼店一应俱全,光是茶馆就开了五六家。
联大的同学们起先是并不喜欢凤翥街的,每次进城的路上只远远地瞥上一眼便匆匆离开。而他们避之唯恐不及的源头便是凤翥街上的几家骡马店。
昆明有许多运货的马队专门干运货的生意,他们从昆明经富民往滇西运日用百货,再从滇西运土产回昆明,因为马队常来常往,凤翥街上经常骡马成群,味道闻起来实在有些呛鼻子,一不留神还会采到热乎乎的马粪,看着鞋底的“黄金”,那懊恼的感觉,好几天都缓不过劲儿来。就算避过了马粪,也逃不开马队伙计们中气十足的划拳声,那气势汹汹的架势常常让人觉得他们下一秒就要一拳招呼在对方脸上,但往往接下来便是酒碗撞在一起,人也抱在一处了。
这些马队的伙计们赚的都是风餐露宿的辛苦钱,所以往往一趟差事下来,他们都会痛痛快快地享受一番,一到昆明交了货,他们便会来到凤翥街,去骡马店把牲口交给伙计,先睡它个不知今夕是何年,接着便去街上的馆子里吃牛羊肉,马队所到之处,遍地嘈杂,一群汉子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口吸烟,大声划拳,那架势似乎巴不得把兜里的钱都花光了才开心。
虽然联大同学们避之唯恐不及,可马队伙计们吆五喝六的样子却是胡承荫最爱看的。
在天津土生土长的胡承荫可以说是从小在茶馆里面泡大的,他小时候经常跟着叔父胡喜才去茶馆里面说相声,每每是胡喜才在上面讲,他在下面玩儿,天津的茶馆文化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虽然昆明的茶馆跟天津的茶馆千差万别,却仍能稍解他的思乡之情。
从此之后胡承荫就一头扎进凤翥街,他享受着这里的热闹,品味着这里的生活气,观察着街上形形色色的人群,常常在窗边一坐就是一整天。
相较于文林街的清雅,凤翥街实在有些生猛,所以凤翥街起初并不在联大学生们的考虑范围之内,可是联大学生实在太多,文林街上的七八家茶馆也“消化”不了他们,并没有什么余地挑挑拣拣,再加上昆华农校、昆华工校、昆华师范、昆华中学这几个联大租借的校舍都在城外,凤翥街比文林街离联大同学们更近。渐渐地,到凤翥街来的学生越来越多了,茶馆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