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曾涧峡十分虚弱,但他仍努力弯曲手指,试图回握周曦沐的手。
“曦沐,我已经没事了,这有医生和护士呢!你赶快回家看看吧!”
“可你伤得这么重,我要是把你丢在这儿,怎么跟阮姐交代!”
周曦沐话音刚落,梁绪衡抢着说:
“周先生,你放心走吧!曾先生这儿有我们俩呢,不会有事的!”
廖灿星也紧跟着说道:
“对呀对呀,有我们照顾曾先生呢,先生赶紧回去看看师母吧!”
周曦沐怎么可能不想回家呢?
他的人在病房,可他的心早已经飞向靛花巷的小院儿去了。等在手术室外面的时候,周曦沐的脑海里有无数让他恐惧的念头:空袭来的时候,靛花巷有没有被轰炸?他的莳芳有没有受伤?腹中的宝宝是否还安好?……
可曾涧峡重伤在身,眼下刚刚转危为安,自己就要离他而去吗?
经过了一番天人交战,周曦沐对妻子的担心和挂念最终战胜了对老友的愧疚,低声道:
“那我就先回去看看,确认莳芳平安我马上就回来!”
“快别啰嗦了,赶紧走吧!”曾涧峡无奈一笑催促道。
“曾先生交给你们俩了!”
周曦沐的语气诚挚又郑重,梁绪衡和廖灿星用力点了点头。
周曦沐站起身来,走出病房,在房门关上之前,他从门缝中看到老友轻轻抬手,有些无力地对他挥了挥。
周曦沐咬了咬牙,跑着离开了红十字会。
周曦沐强迫自己不去看满眼惨状,满耳哀嚎,一心只想快一点回到他的莳芳身边,一路上他的心被悔恨填满,他恨自己为什么不待在家里?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一天出门?……
当周曦沐终于回到靛花巷三号,却发现院中悄无声息,小小的耳房房门大敞四开,周曦沐冲进屋中,看到碎瓦散落,满屋狼藉,却空无一人。
最让他感到害怕的,是屋当中那一滩鲜红的血。
周曦沐脚一软,踉跄地倒在屋当中,随即便又发了疯一样,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往门口跑去,抬脚的瞬间,却没留神被门槛绊倒,面朝下狠狠摔在地上,好半天都无法起身。
他的莳芳一定很疼吧?
他的莳芳一定很怕吧?
他的莳芳到底在哪儿啊?
在周曦沐的脑海中跑马灯般地出现了各种各样可怕的想象。
他不敢想,却又忍不住不想,每每驱散一个念头,会有更加令他恐惧的念头袭上心头。
周曦沐坐起身来,双手大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逼着自己振作起来。
既然三人都不在家,肯定是阮媛和楚青恬等不及了,决定自己将白莳芳送往医院。周曦沐想到这里,决定先去医院找人,从近到远,从城内到城外,一间一间医院找起。
周曦沐撑着身体爬了起来,他突然感到一阵晕眩,赶紧伸手扶住了墙,他觉得自己浑身都要散架了,却不敢停留,只管深一脚浅一脚地朝门外跑去。
自打梁绪衡和廖灿星出了门,楚青恬就在看着自己手上那只小巧的坤表,二十分钟过去了,她们却依然没有回来。
白莳芳的腹部的绞痛逐渐加剧,即便她用力咬紧嘴唇,呻吟声依旧从唇齿间泄露出来,她痛苦的神情猛然唤醒了楚青恬尘封已久的儿时记忆。
楚青恬自幼丧母,而她的母亲就是因为难产而死。因为自幼失去母亲的疼爱,让她小小年纪便过早地品尝到了人世的无常和凄清。楚青恬一直都记得母亲临终前的样子,鬓边汗湿的黑发黏在雪白的脸上,记得母亲最后望向她的神情,满是泪痕的脸上露出虚弱、绝望又带有一丝留恋的笑容,记得母亲握着她的手无力地垂落,接着渐渐变得冰冷。
一瞬间,楚青恬觉得记忆中多年前母亲的脸跟眼前白莳芳的脸重叠在了一起。
不能再等了。
楚青恬从桌子下面爬了出来,用力将桌子搬开,对白莳芳和阮媛说道:
“阮姐姐,现在必须赶紧送你去医院,我出去想想办法!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楚青恬跑到院子里翻找了一番却什么也没找到,她又跑到大街上四处搜寻,仍旧一无所获,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她突然看到街边有一架木制的独轮推车歪倒在地,推车里的甜酒罐子悉数打翻,甜酒洒了一地,卖甜酒的小贩早已不知去向。
楚青恬没有犹豫,跑过去扶起推车,推着就往靛花巷跑。
进了院门,楚青恬将推车放在耳房门口,冲进屋去。
白莳芳看到进屋的楚青恬,惨白的双唇微微弯起,还未来得及说话,头一歪,晕倒在阮媛的怀里,失去了知觉。
楚青恬抓起一床被子铺到小推车上,又回屋试图将白莳芳背起来,奈何白莳芳腹部太大,她担心压到孩子,有些不知所措。
阮媛见状,毫不犹豫地跑到白莳芳脚边蹲下,双臂勾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