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天空布满乌云,星月尽数消隐。
九月的翠湖边已经添了几许寒凉。
曾涧峡站在湖边,紧紧皱眉,双眼凝望黑黢黢的湖面,双手紧握成拳,一动不动。
他身旁的周曦沐轻叹一口气,他们已经站在此处许久了,他也劝得口干舌燥了,可无论他说什么,曾涧峡都沉默以对。
“曾大哥,你倒是说句话呀!你这么一言不发弄得我都没辙了!有什么难处你说出来,咱们一起想办法啊!”
“想什么办法?如今只有去医院,把孩子拿掉,没别的办法可想!”
曾涧峡平日里虽然不苟言笑,却十分随和,在生活上,大事小情他都听阮媛的,跟朋友相交,他也十分好相处,周曦沐认识他这么久,鲜少看到他跟人眼红争执。然而周曦沐也知道,虽然不易察觉,可曾涧峡有一股子牛脾气,他心里认准的事情就一定要办到,谁劝也不好使,就算撞了南墙也不回头。曾涧峡身为家中长兄,是个难得的大孝子,可当年他不惜跟父母决裂也一定要娶阮媛,足见他骨子里有多么固执和执拗。
正是因为对好友的了解,周曦沐才更明白眼下情形有多么棘手。
“曾大哥,你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我知道阮姐要是生下这个孩子会冒很大的风险,但也不是全无生机啊?”
曾涧峡扭头瞪了周曦沐一眼,让周曦沐有些心虚。
“你也是快要做父亲的人,要是莳芳跟阮媛是一个情况,你也会说同样的话吗?”
周曦沐沉默了,他觉得自己的确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换位思考一下,甚至还有些面目可憎。
曾涧峡一时气急,转身想要离开,却没有留神脚下,被石头绊了一下,整个身体失去重心向前扑去,周曦沐赶紧过去扶他,曾涧峡负气挣脱,拉扯间,两人一起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嘶……”周曦沐感觉肩膀一阵钝痛,却发现身旁的曾涧峡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也顾不得疼,赶紧去查看。
“曾大哥,你没事儿吧?摔哪儿了?”
曾涧峡用手撑住身体翻了个身,仰面朝天躺在湖边的草地上,双眼失神地望着空茫的某处。
周曦沐也仰面躺在了曾涧峡的身边,两人就这样默默地躺着。
天空下起小雨,细密如针,久久不肯停歇。
两人依旧一动不动,他们的脸上身上渐渐被雨水淋透。
周曦沐干脆闭上了眼睛,索性舍命陪君子。
突然,曾涧峡开了口,声音中的愤怒消散殆尽,只剩下浓浓的无奈。
“只有事不关己的旁人才会大谈什么概率和可能性,可对我来说,百分之一的可能一旦发生就是百分之百。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曦沐,我真的做不到……”
“曾大哥,我知道你有多在乎阮姐,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阮姐就算豁出性命,也要生下这个孩子呢?”…
曾涧峡沉默了。
“曾大哥,我觉得阮姐这么坚持留下孩子,与其说是为了她自己,不如说是为了你。”
曾涧峡依旧沉默。
“说句心里话,你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吗?”
“曦沐,你不必再说了,我自从决定跟阮媛结婚,就已经断了为人父的念头了。”
“曾大哥,眼下不是我说不说的问题,是你要怎么说服阮姐的问题!”
曾涧峡没有回答,他坐起身来,天已微明,远处天际透出一抹橘红。
“她会理解的。”
曾涧峡话一出口,周曦沐看了他一眼,他突然觉得自己多年的老友有些冷酷,这让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不知何时,窗外的雨停了。
阮媛哭累了,泪干了,终于睡着了。
天亮了,有人轻轻推开房门,站在外间轻声说着什么。
白莳芳匆忙起身,走到卧室外面,看到曾涧峡和周曦沐站在堂屋里,一身湿透、一脸憔悴地看着她。
“阮姐姐还睡着。”
曾涧峡轻轻走进卧室,在床头默默看着阮媛的睡颜,她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可双眼却红肿得像两颗桃子,曾涧峡想要伸手去理阮媛额头凌乱的发丝,却收回手,轻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卧室。
“阮姐姐昨晚哭了一夜。”白莳芳衣着单薄,双手抱臂,周曦沐将衣架上一件自己的褂衫披在她的身上。
曾涧峡仍旧站在屋当中,紧皱眉头,一言不发。
白莳芳还想说什么,只见阮媛已经起身,靠在门框上看着曾涧峡。
此刻的阮媛已经收拾停当,脸上甚至敷了粉,除了双眼仍旧有些红肿之外,并看不出什么异常。她在用力维持着往日的体面和优雅,只是眼神中的委屈和期待出卖了她。
“你收拾收拾吧,待会儿我们一起去医院。”
阮媛的眼睛瞪得老大,眼眶瞬间涌出泪水,她赶紧伸手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