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联大的新校舍刚建了没多久,虽然联大把蒙自分校的几百个男生暂时安置在军事训练营,可如何安排剩下的学生仍旧是个难题,而且难度有逐渐上升的趋势。
一九三八年八月五日,根据云南省当局的要求,经联大第八十三届常委会决议,新学期增设师范学院,并将文学院“哲学心理教育系”的教育部分并入师范学院的教育系。在即将到来的新学期,西南联大将要安置原来三校的老生、新学期入学的一年级新生,师范学院的师范生,这些人加起来简直是一个庞大的数目,而联大的新校舍预计要一九三九年年中才能建成。如此一来,西南联大只好在昆明四处借房子,这又是一个捉襟见肘、勉为其难的过程。
说难,其实也并不难,因为联大来到昆明之后,得到了昆明各界的支持和帮助。早在一九三八年三月,联大就租借了位于西门附近的昆华农业学校,这所学校的校舍在抗战爆发前才建成启用,是当时昆明最现代化的钢筋混凝土建筑,昆华农校将部分校舍租给了联大,作为理学院的校舍。随后联大又租借了东南城外拓东路上的迤西会馆、江西会馆、盐行仓库和全蜀会馆,作为工学院的校舍。
因为蒙自分校的几百名师生突然要搬回昆明,联大又租借了昆明西北城外的昆华师范学校、昆华工业学校、城内的昆华中学的部分校舍。因为昆华中学被文林街分为南北两院,昆中北院就作为师范学院的校舍,而南院便作为女生宿舍。至此,联大总算是在昆明安顿了下来。因为联大东拼西凑的校舍遍布在昆明各处,于是昆明的老百姓口耳相传,便有了一种说法:
昆明有多大,联大就有多大。
因为有要事在身,陈确铮跟贺础安一大早就起来了。
他们先是去了联大设在崇仁街四十六号的总办事处询问,去的路上,昆明上空又鸣响了警报,路上的人微微顿了顿脚步,抬头看看天,便又不紧不慢地接着走。毕竟从九月十三号以来,昆明时常会有空袭警报响起,半个月过去了,一架飞机也没有来过,老百姓早已经习以为常。
陈确铮看了一眼手表,八时三刻。
两人到了联大办事处,得知联大在昆华师范学校租借了两栋宿舍楼,文法学院的教师宿舍便在其中,他们顺便还问了女生们的住处,得知她们现在住在昆中南院。
他们猜想,若是陈达先生回到昆明,想必就住在昆华师范,离了脸大办事处,径直去了昆华师范。
这一天,是一九三八年九月二十八日,星期三。
所有昆明人都终身难忘的日子。
初到昆华师范,他们一个人也不认识,在校园里瞎转悠,迎面走来两个中年教师,许是别的科系的教授,他们并不认识,两人正在讨论着什么,其中一人说:
“他们文法两院也真是周折,刚从蒙自搬回来,这是又要搬了吗?”
“对啊,听说要迁到晋宁的盘龙寺,我还听说一个说法,说是不但文法学院要搬,其他的学院也要搬!”
“什么意思?全要搬过去吗?”
“对,咱们都得搬过去,听说要在盘龙寺修建新校舍,把联大整个儿搬过去!”
“这阵仗可就大了,这事儿……已经定下来了吗?”
“还没有呢,听说常委们是有这个想法……”
随着两人越走越远,声音越来越小。
陈确铮跟贺础安彼此看了看,若按照往常,他们一定会就此议论一番,此刻他们却都没有这个心思。
校园很大,他们不管三七二十一,随便进了一栋楼。
走廊很长,他们一眼看到前方有一个“教员休息室”的门牌,赶紧走了过去,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门很快便被打开了。
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儿探出头来,大大的头,大大的眼睛,看来十分可爱。
“你们找谁?”
“你爸爸妈妈呢?”陈确铮在他面前蹲下了。
“你是谁?”小男孩见了生人,竟一点也不怕,只是一脸好奇地看着陈确铮。
“我是西南联大的学生,到这儿来找一位先生。”
陈确铮正说到这里,远处传来一个洪亮的男声,在走廊里激起阵阵回声。
“请问你们二位贵姓啊?”
陈确铮站起身来,看见说话的那人朝自己走来,他身材敦实,脸膛红润,一手拎着一个竹编的暖水瓶。
“我们是西南联大的学生,到这儿来找人。”
“不好意思,我儿子刚才没惹祸吧?”
“没有,他很乖。”
“你们要找哪位先生啊?”
“我们找陈达先生,请问你知道他住哪儿吗?”
“陈先生啊,那可真是不巧了,他今天一早刚好出门了,我还跟他打招呼了呢!”
“那先生说他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这可没说,这个陈先生可没准儿,有时候几天扎在宿舍里不出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