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疤”似乎十分乐于欣赏吕世俊呆若木鸡的样子。
这个自幼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少年,这个不知人间疾苦、嘴里却一派仁义道德的阔少爷,已经让他越来越看不顺眼了。
吕世俊眼里的天真和纯粹让他自惭形秽,巴不得也把他全身涂满污秽,再也洗不干净才好。
张大疤冷笑一声。
“怎么不可能?既然已经说了,我就干脆全告诉你吧!你爹当年来个旧办尖子的时候不是一个人,他是跟他石屏的同乡马春旺和马春才兄弟俩一道过来的!他们三个从小一块儿长大,冲尖子的时候,那个马春旺还救过你爹的命,后来你猜怎么着?马春旺和马春才都死了你爹的手里!”
“你胡说,胡说!”
“我要是胡说我就天打雷劈!谁不知道找到旺硐就能穿金戴银、挥金如土?可每年到尖子上的人那么多,有几个能有这个好命?人家没有的你偏有,人家自然眼红,眼红怎么办?抢呗!抢谁呢?捡软柿子捏啊!你以为这天良硐炮台上这么多‘冷饭狗’都是干嘛的?那时候争尖霸厂的事儿多了去了,我们刚在老厂找到旺硐就走漏了风声,一伙儿三十几个人带着家伙事儿就到尖子上来了,我们当时全都被他们堵到了窝路里头,我们七八个人的‘罗锅尖子’怎么干得过那么多人?马家兄弟三两下就被打晕在窝路里,你爹见打不过,趁着窝路里打成一团就偷偷带着我逃出了硐口。后来……后来就精彩了,你猜你爹干了啥缺德事儿?”
吕世俊的嘴翕张着,完全说不出话来。
“他从伙房找来许多辣椒和麻布放在洞口点火烧,还死命地摇着硐口的鼓风机,这下浓烟全卷进了窝路里,那烟味别提多呛人了,我当时眼睛辣得都睁不开,眼泪哗哗地流。呛死那三十几个争尖子的倒也没啥,可我们尖子上的人在里头啊!马家兄弟也在里头啊!我当时都吓傻了,就问你爹要不要去救人,人家可倒好,嘴上啥也不说,手里的鼓风机摇得更起劲儿了!”
“按理说这些人熏死了也就熏死了,可偏偏那个马春旺也是个命大的,竟然给他爬出了硐口,他满脸是血,跟疯了似的,拿着一把砍刀追着你爹就是一顿猛砍,我也不能让你娘守寡啊,赶紧扑到你爹身上,后脑勺就被马春旺开了瓢。那我还能让他活吗?一刀就插他心上了。那是我第一次杀人,那滋味,过瘾!”
“张大疤”洋洋得意地炫耀着自己第一次杀人的经历,却没有注意到马春福正躲在暗处死死地盯着他。
看着吕世俊面如死灰,马春福兴致越来越高,他索性翻身下马,走到了吕世俊面前,拍了拍他宛如死灰的脸。
“我的好外甥啊,别怪你舅舅。那时候我真是死心塌地地想跟着你爹的,无毒不丈夫嘛!可没想到你爹竟是个怂包!他成天做噩梦,梦到他兄弟回来杀他。你爹还花大价钱找大仙儿做法算命,特意把‘吕在中’改成了‘吕恒安’,估计是怕被他害死的人变成小鬼儿过来找他吧?这也就不提了!可他不应该不跟我商量,就把杀了四十几个人才换来的好窝路贱价卖给别人!
这我也没怪他!毕竟是我姐夫嘛!我就心甘情愿地跟他到了马拉格从头干起,办了天良硐,可谁能想到他竟然卸磨杀驴呢?多少年过去了,就是不肯把尖子交给我,我辛辛苦苦干了这么多年,还是一个小小的欀头,拼死拼活都都当不上上前人!我可是救了他的命!他是怎么报答我的?不过是赌输了一点钱,竟然动不动就臭骂我一顿,还让那个姓石的骑在我头上拉屎!他也配!我也是蠢,你爹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他连自己的好兄弟都能杀,我竟然还信他!”
看着摇摇欲坠的吕世俊,“张大疤”十分得意,转头对丁旅长喊道:
“丁旅长,不好意思,处理一点家务事,让您见笑了。”
丁佑秋举了举手里的马鞭示意。
这时候石欀头突然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哎呦,你这条狗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张大哥,既然你连丁旅长都请来了,这天良硐自然就是你的了,我想就是锅头知道了也不会说一个字,毕竟你们都是一家人,在天良硐我才是个外人。张大哥,我知道这么多年你都看我不顺眼,我这次来就是跟你告别的,工钱我什么也不要,我走以后,尖子上的事儿就有劳张大哥费心了,我前一阵刚刚发现了新窝路,张大哥你还没看过吧?我走之前,想带张大哥看看,让你心里有个数儿。”
“张大疤”饶有兴味地看了一眼石欀头。
“你倒是很识相嘛,知道装怪买怂,行,我就承你这个情!”
“丁旅长……您要不要也来看看?”
丁旅长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命手下一起翻身下马,跟了上来。
“张大疤”脸上写满了“小人得志”的骄狂,丝毫没有留意到马春福也偷偷地跟了过去。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马春福突然从暗处现身,抽出腰间的盒子炮,对着“张大疤”的后背连开数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