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确铮把自己对纱罩的制作想法跟石榴阿爸详细说明了一下,他说这个很容易,他可以帮忙做,说完他接过陈确铮的砍刀,三下五除二又砍了几根竹子,还把先前“陈确铮”砍的三根竹子也一起都砍成几节,用随身带来的绳子捆成几捆,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石榴显然对这一幕习以为常,可在场的其他人都看傻了眼。
“你们这几个小伙子,一人背一捆,咱们一起下山去吧,我家就在山脚下,今天晚上就在我家吃饭!”
陈确铮看着石榴父亲古铜色的皮肤和胳膊上突起的筋脉,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深深的敬意。
“石伯伯,今天真的是太谢谢您了,帮我们这么大一个忙。”
“谢什么,你们自己出钱出力想要让我们蒙自的老百姓活得好一点儿,我这哪是在帮你,是你在帮我们!不过你们这些学生仔啊,念书我们是念不过你,可是这干农活,做手工这些事儿,你们还真是不如我们哪,下次如果有这种活儿,直接让石榴告诉我,你们都是大学生,都是文化人,你们的手是握笔的手,哪能让你们干这些粗活儿?”
“三剑客”互相看看,都颇为羞愧,觉得自己配不上这夸赞。
正在此时,突然听见远处有人在吟诵李白的《独坐敬亭山》:
众鸟高飞尽,
孤云独去闲。
相看两不厌,
只有二龙山!
许是因为将原诗中的“敬亭山”改成了“二龙山”,一诗念罢,几人一齐哈哈大笑起来,走近一看,大家才认出,前方来人是文学系教授浦江清、历史系教授钱穆、哲学系教授汤用彤、容肇祖等四人。
“先生好!”联大六人齐齐鞠躬。
石榴父女俩人见状也赶紧鞠躬,石榴父亲比四位先生看来都要年长,几人赶紧过去将他扶起,陈确铮向他们讲明缘由,先生们连连点头。
陈确铮是哲学系的学生,汤用彤和容肇祖二位先生对他都十分熟悉,汤用彤看着眼前这个一表人才的年轻人,用赞许地口吻说道:
“陈确铮,哲学这门学科向来被世人认为是无用之学科,但殊不知,一旦你学通了哲学,做任何事都会事半功倍!王阳明‘知行合一’的理论,我看你践行的不错嘛!不亏是我们哲学系的高材生!”
“锡予兄,往日总是听你夸他天资聪颖悟性高,做事情也很有魄力嘛,咱们这些当老师的就知道‘躲进小楼成一统’,学生们已经开始开始行动,改善起蒙自的卫生条件了!我听说你们还办了夜校是吗?”
陈确铮一把扯过贺础安,推到身前。
“我们的夜校叫‘民众夜校’,这是夜校的负责人贺础安。”
“贺础安!我以为你是一心扑在史书上,没想到竟然闷声不响地干了这么件大事儿!”
钱穆先生嗜书和爱才是出了名的,他一直对贺础安青眼有加,他一直跟学生们说,他对学生说,治学有两忌:一忌浮光掠影,二忌随波逐流,他鼓励学生在课堂上随时提出不同的见解,即便是久负盛名的学术泰斗,也要敢于去质疑。有人劝他不要得罪人,他却说:“学术上如果要顾忌的话,还有什么可讲的呢?”因此贺础安在课堂上表现出来的一丝不苟、甚至有一些较真的个性深得贺础安的欣赏。
“先生放心,我的课业并没有偏废,先生布置的作业我都好好完成了,先生要我们读得书我已经全部通读了,有几个问题,改日再请教先生。”
钱穆看到贺础安这么一本正经解释的样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看看我这个学生,向来就是一根筋,还以为我要批评他呢!”
“这耿直严谨的作风,难怪是你信任和爱重的学生啊!”
石榴父女看着师生之间谈笑着,石榴扯了扯父亲的袖子,凑着父亲的耳朵说道:
“阿爸,我以后也要考联大!”
“那你可要用功读书才行啊!”
“各位先生,如果不嫌弃,今天晚上就到我家吃个饭吧?”
“我看还是算了,天有些晚了,不好去你家里叨扰了。”
汤用彤先生笑着摆手婉拒。
“先生们就别客气了,我家就在山下面的布衣透村,再走两步路就到了,我家里人要是见到先生们一定开心得很!”
“布衣透?真是缘分哪,刚到蒙自到二龙山逛的时候我们就去过你们村里逛过,可惜那时候没有遇见你。”
“过几天就是火把节了,这是我们倮倮族(今彝族)的大节,要不是今天跟石榴上山去砍松木做火把,咱们也遇不上。”
“火把节?你能给我说说这火把节的来历吗?”钱穆先生被勾起了好奇心。
“这可说来话长了,到我家吃饭,饭桌上我慢慢给你讲!”
几位先生彼此看了看,便笑着改了主意。
“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夕阳西沉,从林间看过去,红彤彤的,人的影子被拉长,陈确铮跟在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