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别,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别跟我太生分,自认识你那日起,我便欣赏你的胆魄,感佩你的爱国之心,你我师生之间,不必言谢,以后你若有什么困难,也可随时找我帮忙,我都会尽我所能帮你的。等一下!”
周曦沐的目光落在陈确铮穿着帆布鞋的脚上,摇了摇头,在房间里找着什么。
“莳芳,我那双黑皮鞋是不是也装箱打包了?”
白莳芳点了点头。
周曦沐用钳子弄了半天,想要打开木箱,却不得要领,陈确铮接过钳子三下五除二拔出所有的钉子,打开了两个木箱的盖子。
白莳芳从其中一个木箱之中拿出了一个鞋盒,里面是一双崭新的黑色皮鞋,样式十分时髦。
“不‘西装’不配‘革履’怎么行?穿上试试,我看咱俩鞋码差不多大,放心,这鞋我买了没穿过几次,绝不会有味道。”
陈确铮脱下脚上的帆布鞋,换上了黑皮鞋。
“这才搭配嘛!行了,你可以走了,我们要休息了。”
“谢——”
周曦沐伸出一根食指摆了摆,截住了陈确铮未出口的话。
“我一定会好好穿的,那我先走了。”
陈确铮穿着一身西装从桂林路一路走到了歌胪士洋行,他走的很慢,一路上想起了许多。对于周曦沐的疑问他了解。他平日里并不是严肃的人,什么玩笑都开得起,他怀揣着不能示人的秘密,但他觉得那日永定门外的相遇撕开了一条口子,让周曦沐洞悉他的内心。他不敢想象,若那日没有遇到开周曦沐,他将如何度过那次劫难,可能他根本就不会有机会离开北平,更何谈延安,何谈长沙,何谈联大?
周曦沐是他的师长,更是救命恩人,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虽然周曦沐长他的年岁并不多,可他却对他只有尊敬和感激。平日里他用嬉笑和调侃掩饰着真正的自己,可他觉得周曦沐看到了旁人不曾看到的东西,他很想告诉他,在延安发生的种种,他很想告诉他,自己所肩负的使命。
但他知道,他不能说。
起码现在还没到说的时机。
进门的时候贺础安和胡承荫都躺在床上,看到西装革履胡承荫立马从床上起来。
“这西装是周先生给你的?”
陈确铮点了点头。
胡承荫摩挲着西装的毛料。
“我爹因为要上台,每年都要做新大褂,打小我跟很多裁缝师傅都很熟,我一摸这料子就知道,你这身西装绝对价值不菲。太偏心了吧?为什么只送你一个人啊?”
“眼馋了吧?周先生是清华的,我也是清华的,他是我的‘亲师长’,谁让你当年没考清华呢?”
“现在还分什么清华南开、亲疏远近,都是联大人了!”
“其实你要是个子再高些,腿再长些,我也不介意把这套让给你,谁让你才到我这里呢?”
陈确铮比了比自己耳朵的地方。
“胡说,我哪有那么矮?要不咱俩比比个儿!”
“你下来呀!”
胡承荫撇了撇嘴。
“算了,这套西装就跟从你身上长出来似的,我就不夺人所爱了!”
贺础安也禁不住夸赞:
“从没看你穿过西装,但你身高腿长,我想着会合适,可没想到会这么合适。”
陈确铮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动作自然流畅,全无不自在。
“我七八岁起就穿西装了,穿了十几年,穿厌了。”陈确铮随意说了一句。
“老陈,你不会是什么豪门贵公子吧?”胡承荫起了八卦之心。
陈确铮似是想起了什么,轻轻哼笑一声,脱下了西装上衣,挂在椅背上。
“你想多了,困了,明天早上还要早起上课呢,赶紧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