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见他们是外地来的,热心地介绍,这叫“安顺地戏”,也叫“跳脚戏”,果然“戏如其名”,跟京戏的演员勾脸不同,台上所有的演员都用黑布包头,上面带着木刻的面具,他们背后也大都有四面彩旗,类似京戏的“靠旗”,他们的服装桃红柳绿,较之京戏色彩更加鲜艳,演员在舞台上旋转、跳跃、对打,美其名曰“跳神”,但最特别的是演员是边唱边跳,他们的嗓音粗犷豪迈、苍凉幽远,虽然听不懂所唱的内容,但配合着舞蹈和鼓点,有雄壮悲凉之意,“三剑客”听到入了迷。
“我小时候看了好多学京戏的孩子一边哭一边练功,都是为了将来成名成角儿,扬名立万,可这演员的脸都叫黑布蒙住了,唱得再好,跳得再好,也不知道谁是谁啊!”胡承荫喝了一口茶,感慨道。
“可能他们除了唱戏,本就有别的营生,所以并不在乎成名成角儿。”陈确铮提起茶壶,给三人的茶杯续满。
从茶馆出来,三人在安顺的街头闲晃,不经意逛到一间四壁满是面具的小店门口,这些面具跟他们在茶楼里看到的面具一模一样,地上也堆了一些显然刚刚上好色等待晾干的面具。一位五六十岁的男子坐在店里,手中正在雕刻着一个没有上色的原木面具,看到他们,并不殷勤招待,依旧忙着手里的活计。
“你们看,墙上挂着的那三个是不是刘关张?”胡承荫指着红白黑三个并排的木雕,红脸木雕丹凤眼,双目微眯,剑眉直插入鬓角,显然是关羽无疑,黑脸木雕红眉怒目,必然是张飞了,白脸木雕跟京戏中老成持重的老生扮相不同,菱形眉搭配圆瞪眼,两颊上还有两坨腮红,看来憨态可掬、十分可爱。
“看着应该是。”贺础安仔细观察了一番,点了点头。
“我们把它买下来吧,一人一个,怎么样?”胡承荫提议道。
陈确铮没有回答,直接跟那店里老者用贵州话说起话来,老者先是摆了摆手,不知道陈确铮说了什么,老者点了点头,把那三个面具从墙上摘下来,陈确铮刚要付钱,贺础安指着墙上另一块面具,说道:
“陈老,你能帮我问问老板,这个面具是穆桂英吗?”
那面具头戴凤冠,柳叶弯眉,丹凤眼,眉眼含笑,两颊飞红,陈确铮跟老板说了几句,老板点了点头,把穆桂英的面具也从墙上取下,陈确铮给了老板两块钱,老板喜笑颜开,又跟陈确铮比比划划地说了好多。
“老陈,他说了什么啊?”
“他说他这里的脸子之所以可以卖给我们,是因为没有经过“开光”。新雕的脸子被戏班子买走后,在上台之前都要经过“开光”,把脸子摆在神龛上,杀一只大公鸡,以鸡血点在脸子上,同时念动开光的词句,脸子就活了,开光后的脸子必须尽心尽力地妥善保管才行,否则就是对脸子上所雕刻的人的大不敬。”
“你什么时候偷学的安顺方言啊?”
“我不会安顺方言,我讲的是西南官话,湖南、贵州、云南这边的老百姓大都听得懂。这个面具我们就按照年龄大小分吧,我拿刘备,狐狸拿关羽,贺老师就拿张飞吧!贺老师,这个穆桂英你也保管好了,梁绪衡一定喜欢。”
贺础安的脸马上红了,赶紧把面具放进包里。
“你怎么知道——这不过是我报答她帮我带书的谢礼罢了!”
“什么叫此地无银,什么叫欲盖弥彰,什么叫掩耳盗铃,今儿我算是瞧见了。”胡承荫火上浇油,不过看贺础安脸红得跟什么一样,也就转换了话题:
“陈老,你真的是跟变色龙一样,到哪儿都能融入得进去啊!跟你你这粘了毛比猴儿还精的主儿一起混,哪天你把我卖了我可能还帮你数钱呢!”
“放心吧,到时候一定把你卖个好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