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曦沐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头油,将头发从中间分开,油光锃亮,他目不斜视,做出目空一切的傲慢派头径直向前走去。
“什么都不要问,一会儿看我的,你千万不要出声。”
周曦沐大步流星向检票口走去,陈确铮看出来了,周曦沐想要假装成日本人,送陈确铮过关,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只好紧紧跟上。
之前周围四处搜寻的日本兵经过他们身边,看到周曦沐的气势都以为他是日军的高官,并未多做怀疑。周曦沐略微放了心,可是快走到检票口时,周曦沐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看到检票口一左一右站着两个扛枪的日本兵,旁边还有一个翻译,对进站的旅客严加盘查,正好有一对身穿和服的日本夫妇带着他们跟陈确铮年龄相仿的儿子进站,他们虽然点头哈腰地礼数周到,但还是认真盘问了几句才放行。
周曦沐一边盘算一边慢慢向前走,陈确铮在他身后默默随行,他不知道周曦沐内心有什么想法,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正当两人快走到检票口时,有人在身后拍了拍陈确铮的肩膀。
陈确铮回头一看,心中大惊,眼前的人就是六七月在西苑军训时曾跟他比过射击的燕山大学学生钱胜权。
真是个麻烦角色,陈确铮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个节骨眼遇上他。旁边的日本兵看看钱胜权,顿时眼光中充满了怀疑。
“陈确铮,好巧!你怎么在这儿?你这是要去哪儿啊?那位……是谁呀?”钱胜权看看陈确铮,又小心地打量不远处站在那里的周曦沐。
陈确铮知道自己一说话就肯定露馅了,他只能装作不认识钱胜权继续往前走,谁知道钱胜权跟著他不放。
“哎,你怎么不理人啊?你这是要去哪里啊?你们学校的人都走了吗?”
眼看着走到了检票口跟前儿,周曦沐发现两个日本兵和那个中国翻译都在狐疑地向这边张望,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周曦沐大步流星向陈确铮走来,从怀中掏出一把手枪,直接对准钱胜权的头,用日语大声吼道:
“八嘎呀撸,你这个混蛋竟敢误我的事,你不想活了吗?”
这把手枪正是林礼仁跟他在车站分别时送给他防身用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看到周曦沐黑洞洞的枪口,钱胜权直接腿软坐在地上,随即反应过来,马上跪在地上连磕几个响头。
“长官饶命,都是我的错,我再也不敢了!长官饶命啊!”
两个日本兵和中国翻译凑上前来,看到周曦沐走向他们,并未拦阻,但他们深处胳膊,挡住了他后面的陈确铮。
“都给我闪开!耽误了我的事情你们都给我切腹自杀!”
“长官,”其中一个日本兵小心翼翼地开口,态度颇为恭敬。
“大佐,上级的命令,我们只是例行公事……”日本兵后退一步,仍旧不肯退让。
“我是天津驻屯军参谋部大佐松井佑一,你们想查他?你们知道他是谁吗?他是永见参谋长的公子!好啊,你们查啊!但你们俩得告诉我你们的名字,等我回天津参谋部要向永见参谋长汇报,到时候你们就等死吧!”
开往汉口的火车鸣响了汽笛,屡屡白烟团团从火车头处冒出,火车要开车了。
周曦沐的强势让两个日本兵瞬间没了主意了,他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这时陈确铮索性走到他们面前,抬起了双臂,做出配合检查的样子,两个日本兵自然谁也不敢冒险去扒“参谋长公子”的衣服,最后一起齐齐地给周曦沐和陈确铮行了一个军礼,伸手做出放行的姿势。
周曦沐和陈确铮见状,不敢再耽搁,虽然内心已经焦急如焚,却依然不紧不慢地进了检票口,陈确铮用余光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钱胜权伺机连滚带爬的跑走,大腿根部湿了一片。
这是一招险棋,但他们赌赢了。
一到门口日本兵看不到的地方他们就飞跑起来,赶到月台时,火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月台上人头攒动,挤满了话别的人群,火车的汽笛持续地轰鸣着,车头喷出缕缕白烟,周曦沐从钱包中取出仅有的三百块钱,放在了陈确铮的口袋里。
“这钱你拿着应急,只要出了北平城,你应该就安全了。”
周曦沐想了想,又掏出了一个布包袱,塞在陈确铮手里。
“一定要收好,当然我希望你永远没有机会用上它。”
陈确铮没有打开布包袱看,但从形状和触感来看,他知道,就是刚才周曦沐掏出的那把手枪。
周曦沐持续在包里搜寻着,掏出了一方印章。
“这枚印章也留给你吧,上面刻着文天祥曾说过一句话:存心时时可死,行事步步求生。我只想让你记住,生命是珍贵的,因为一时意气逞匹夫之勇而伤害到自身,并不是智者的作为,知道吗?”
陈确铮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枚印章是我的心爱之物,好好保管,等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再还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