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半。
太原司令部内。
或许因为电压不稳的原因,吊顶的白炽灯忽明忽暗,明灭不定的幽暗灯光洒下,整个房间内气氛阴森而凝重。
似乎是为了配合这气氛,司令部内的人也几乎定格。
第一军司令官吉本贞一正上方正座,合手杵着武士刀,微微低头,因为军帽帽沿的遮蔽,让人几乎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面前,桌子已经被掀翻而且遍布刀痕,电话线被扯断,电话也被砸烂在地上。
三个司令部参谋立正站在大厅侧面,低头沉默,宛如雕塑,借助灯光隐约能看到,其中一个参谋嘴角逐渐滴落的血迹。
五月下旬的天,司令部内竟然宛如冰窖。
时间就在这凝固的氛围中缓缓流逝,吉本贞一不动,其余参谋也只敢如同雕塑,直至远处天际边浮现一抹鱼肚白,山本从司令部门口走进来,屋内凝固的气氛才逐渐溶解。
“情况如何?”
吉本抬起头,露出了一双毫无表情的眼神。
昨夜发生的事情太多,冲击太大,他命令山本做了一个情报分析和汇总。
“将军。”
山本一木立正,摆开手里的文件夹,开始简略描述事情经过:
“昨夜李云龙率大约三千五百人携带大量板车等运输工具,从蟠县附近山马道通过,前往位于榆县和娘子关火车站之间的西乡,叶家村等地铁路线抢夺铁轨。”
“部署在独立团根据地附近的警戒哨第一时间发现了这股部队,但当时没有引起警觉,甚至都没有上报,蟠县等地驻军仅仅收缩防守。”
“直到李云龙大部队于夜间七点时分靠近铁道后,被铁道巡逻队发现,才及时上报联队部,随即岛川大佐命令榆县三个大队,娘子关火车站三个大队立刻前往支援,并命令榆县封锁李云龙的撤退路线。”
“但此次事件,李云龙明显早有预谋。”
“其派出大约一千五百人的兵力阻击榆县援军,并秘密调派新二团两千人进攻榆县,打通撤退路线,派出新一团两千人进攻娘子关火车站,逼迫火车站的三个大队被迫回援。”
“从七点到十二点,这四个多小时期间,李云龙从正太铁路盗走了大量铁轨,并拆卸了一辆列车沿着原路线撤退返回其根据地。”
“随后新二团和新一团也相继撤退,回到各自根据地。”
“事后统计,娘子关火车站损失严重,一周内无法停靠列车,损失铁轨五点五公里,损失一辆列车,合计伤亡一千两百人,玉碎七百二十人。”
说道这里,事情全部说完,山本合上手里的文件夹,微微低头。
“真是一次计划周密的行动。”
司令部内沉默了一会,吉本动了动杵着武士刀的双手,才缓缓开口:
“山本君,你怎么办?”
“将军。”
山本低头,微微提高了语气:
“恕我直言,虽然我们在对独立团的报告中,高度重视李云龙极其麾下的独立团。”
“正式文件,明确说明在同等规模下,独立团火力比皇军强,战斗经验和意志也完全不弱于皇军精锐部队,如果没有兵力优势,皇军并不是独立团的对手。”
“但是”
山本生硬的语气再度被提高:
“在我们心里,尤其是高层指挥官,完全没有放弃长久以来形成的傲慢,也从来没有正视过李云龙和独立团,没有将其作为平等的对手,仅仅当做一支获得了先进装备的乌合之众对待。”
“这才是此次失败的真正原因。”
“我们重视了独立团的装备,但没有重视独立团的人。”
“继续说。”
吉本眼神和表情丝毫不变,声音的语调也没有变化。
山本看了司令官一眼,停顿了一会才继续说道:
“我们能清楚李云龙和其独立团的情报,知道其总兵力大约七千余人,那么,作为地头蛇的李云龙,自然清楚,娘子关到榆县段,皇军的总兵力也在七千左右,也清楚皇军各大队的驻扎位置。”
“我想,他得知我第一军飞行大队的情况也不难,那数十架飞机抵达必然被八路军情报人员发现。”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依旧选择执行这次偷铁轨行动,就说明李云龙有着充足的准备。”
“当我们当时并没有去思考这些东西,仅仅认为一次次胜利让李云龙狂妄了,然后机械化的去调动兵力应对,结果战局完全落入了李云龙的掌控中,最终导致这次的大败。”
又是许久的沉默,最后,吉本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山本君说的很有道理。”
“无论是榆县的岛川大佐,还是作为第一军司令官的我,虽然说着要重视李云龙,但心里从未将其视为平等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