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不知道……”
“爱德华,不许、不许这么做……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雨好冷,好冷啊……”
极端的痛苦之下,苏面包尝试了自杀。
苏明安并没有制止,像一位驻足云端的神明,静静地看着她。他的神情近乎悲天悯人,姿态像极了旧日之世无喜无悲的神灵,望着人类受苦。
原来人性是这么逐渐被抹消掉的。
有太多的事情高于一条生命之上。
“呼……呼……呼……”刀刃切开脖颈的那一瞬间,冰冷的触感惊醒了苏面包,她竟然坚守住了自己的理智,放下了刀,没有自杀。
她的视线放远,望向村落中月影、与竹、离黎等人的房间,仿佛有着锚点在那里拉着她,阻止了她的崩溃。
汗水滑落,黑瞳涨满血丝,指节泛着青白。
“还剩下一半。”苏明安说。
“我还可以的……来吧……父神大人……”苏面包浑身像是浸泡在了冷水里,却仍然咬牙重新插上了猩红软管。
……
“【羔羊揭开第四印的时候,我听到第四个活物说:“来!”这次我看到一匹浅灰色的马,马上骑士的名字叫死亡,阴府紧跟在他后面。他们得到权力可以用刀剑、饥荒、瘟疫和野兽消灭全人类的四分之一。】”
……
祈昼死了。
世主的剑扎穿了他的喉咙,鲜血流出。
天光透亮,弥散的金黄透过玻璃洒入,光洁的瓷砖泛着洁白的光。
世主抛着剑,缓缓走到祈昼面前,鲜红的衣袍下摆拖出一条血痕。
“……祈昼,你和我很像。”世主抚掌悲叹:
“但不同的是,我深知司鹊奥利维斯不可战胜,我找不到任何杀死他的办法。但你不同,你知道我是会死的,所以你永远都在试图杀死我。”
“我是万恶的创作者、从你身上蔓延出的巨山、永不凋零的影子。”
“可你知道吗?”
世主拿出羽毛笔,在祈昼尸体上构写了几笔,下一刻,死去的祈昼重新睁开了双眼,恢复了呼吸。
金色的眼瞳相互对视,祈昼的眼中终于出现了鲜明的绝望,而世主的眼神早已如同一滩死水,世主惨笑着抚掌,投下的阴影犹如巍峨的巨山:
“——创作者可以让你一笔生,也可以让你一笔死。”
“我早已做过与你一模一样的事,拿起剑刃砍向司鹊。”
“而那时,也是司鹊这样挥舞了几笔,就复生了我。”
祈昼嘴唇摩擦着,发出微乎其微的声音:“你到底……为什么不让我走向宁静的死亡……你们到底……为什么要写出那么多角色……”
世主垂首,他记得,当年他也是这么质问司鹊的——司鹊·奥利维斯!你为何要写下那么多角色!?难道罗瓦莎人还不够多吗?你写出那么多人,又对他们抛弃不管,是为什么?
往事如新,今日重演。只不过换了一对主角。
面对祈昼颤抖的目光,世主用当初司鹊回答他的话,来回答祈昼:
“你听说过……羔羊开印的故事吗?”
……
“【羔羊揭开第五印的时候,我看到一个祭坛,祭坛下有许多灵魂,都是为传扬上帝的道、为祂做见证而被杀的。】”
……
苏面包死了。
尽管她拼尽全力试图接纳苏明安的情感,但她还是没能撑住。
一个19岁青年的情感积累,竟比厚重的青山还要沉重,硬生生压死了一个人。
苏明安沉默地俯瞰着苏面包的尸体,黑发少女躺在地上,神情维持在疯狂、恐惧、哀恸、麻木的状态,全身已经冰冷而僵硬。
他犹豫地拿起羽毛笔,叹了口气。
“唉……”
片刻后,他落下了笔,划去了“苏面包死了”这一行字,复生了苏面包。
苏面包醒来时,看着他的眼神有恐惧。
——那是对于一个无法理解的存在的恐惧。
她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经历了这些,都能保持着正常的精神状态。她无法理解他为何总能一次又一次自愈,一次又一次从泥沼中拔出脚,一次又一次淋着满身的雨走到阳光下。他的心已经千疮百孔了,连带着她一起坠入了无底深渊。
但片刻后,她的神情变得谦卑,右手抚至胸口:
“……父神大人。”
“您的羔羊,已明了您的意思,全然理解了您。”
她敬佩父神。
唯有神明,才能坚强如厮,才能抗住这么惨痛的经历——她的父神,果然是货真价实的神明。
“父神。”苏面包抱住了苏明安。
……
“世主。”
堂下,祈昼搭住了世主的肩膀。
……
“我会成为您最忠实的羔羊。”苏面包垂下了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