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复。他确实不知道,这还不是他掌握的技能:“……我不知道。”
伏恩却说:“没关系。”
他没有强求,只是低头,对着剑刃不断念叨:
“好了好了,就到这里了……”
“没有人关心我一个小角色的去向,也没有人在意我死不死,到这里就可以了……”
“再说长,就惹人烦了。”
“就这样吧……齐玦。”
他缓缓闭眼睛,生命力不断被剑吸走,而他紧紧地抱住了这个黑洞,默念着。
“……请带我走吧。”
带我走吧。
离开这片荒凉又恶心的土地。
离开大臣们讥讽又调笑的视线。
离开父王贪婪而垂涎的目光。
雪白的光华亲吻着他的身躯,天地的大雪都与他相拥,短短的金发扬起,眼睫停留着日光,一块块布料与皮肉在默数的滴答声中分解、消失……
在夜晚的睡梦中,他曾无数次梦到骑士。
骑士笑着,向他伸出手来,说
“您王宫里的太阳花圃真好看,我从未见过这么好的。”
“还有我之前劝您种下的蒲公英,您也吩咐花匠去种了,看见您那么用心照顾,我感到受宠若惊。”
“不过,您提出要和我一起去散步,请恕我拒绝。唯独这个,我不能陪您做。”
面对他疑问的目光,骑士将一根手指立于唇前,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
“……原因保密。”
现在伏恩终于知道了原因。
因为骑士只想和一个好友一起散步。
而伏恩只需要种好太阳花就够了。
……
天裕抬起头。
这是她今日看到的第二场雪。
北地大多是这样的雪,温温吞吞,毫不激烈,让人感觉自己被绒雪爱抚着、拥吻着。
不过,今日的雪显得灼热了一些。
她伸出手指,一片雪落在她指尖,她能感受到这股温度……来自于小王子体内的温度。
这是祭品化为纯白色的血肉,一场温热而沉默的雪。
然后,她看到一抹紫色的身影,大步向前,抬起了手,
轻轻,轻轻摸在了小王子的头顶。
悲悯地、怜惜地、漠然地、习惯性地、却又无法习惯地……抚摸着小王子的头,指尖内缩,动作轻柔。像一位神抚摸羔羊,又像一个人抚摸另一个人。
“免费的摸摸。”苏明安说“不算愿望。”
小王子露出了笑容,这笑容并不释怀,甚至显得不甘心:
“谢谢,谢谢……”
这称不最后一刻释然的笑。
甚至有些狰狞、扭曲,带着强烈的自郁。
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司鹊了,这是他的偶像,却也是让他的骑士倒戈、造成他悲剧的人。可无疑,他的心底还是憧憬。
他用尽最后一分力气往前挪,透明的双手伸出,骑士剑掉落在地,而他握住了苏明安的手腕。
滚烫,炙热,也像一片雪。
“司鹊……”他开口:
“是……世间辉耀……与时辰的牧人……生灵之灯塔……”
“父亲每次摸我的头,眼神都让我想吐。母亲每次摸我的头,眼中又爱又恨……她嫉妒我,可我根本不想要……”
“这种事情难以启齿,被别人听见了,好像就是天大的耻辱。”
“所以,太好了,艾尼那废柴不在,省得他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
“您便告诉他,我已然离开了地狱位面,去找机缘了,将来一定能比他混得好。”
“好。”苏明安说。
可他要记住的东西太多了,他要送别的人也太多了。
伏恩急促地喘息了一声
“哼……我为了让你们都活着……心不甘情不愿地牺牲了……这……可比他一个废柴……强……多了……哼哼。”
这是他的最后一句话。
不是对于骑士的悼词,也不是对于偶像的祝福词,仅仅是一句孩子般的耀武扬威。
他确实是个孩子。
天真的生,天真的活,天真的死。
始终被人骗着,还以为自己被爱。
始终泡在苦水里,还以为自己是属于幸福。
以为骑士能常伴君侧,君主却因骑士而死。
“哗!”
苏明安的掌心炙热滚烫,他忽而看到眼前一场淋漓尽致的雪大雪洋洋洒洒地遮蔽了他的视线,像是骤然被气流吹起的天鹅羽毛,而下一刻,他的掌下已然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