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扬的黑发,一切美好得恍若永恒。
“明安,你以后想玩双人成行吗?”玥玥说。
“好啊。”
“胡闹厨房好像也很有意思。”
“嗯。”
“我们有机会一起玩。你可以继续做up主,每一期视频我都会给你投币。”
“好。”
“然后……青年探秘社也继续吧,我看你对侦探类和解密类的书一直很有兴趣。”
“这个不了。”
“明安……”
“我现在对解密不感兴趣了。”
“好,其实你想做什么,都有很多时间,大学生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你对什么感兴趣,想去做,都可以——你是自由的,明安。”
苏明安的手指微顿。
玥玥托着腮看他,手里的游戏机搁在膝盖上。血红色的霞光亲吻着她的脸庞,她的眼眸一眨一眨。
他在这一瞬间恍然地察觉到,她的眼神并不是那个十八岁的懵懂少女,而是经历了许多段人生的、独立而自主的玥玥。她能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适时说出安慰他的话。她备好药陪在他身边,静默地望着他发疯,然后宽慰他。
……到底是什么时候,不再是她依赖他、他带领她。而是她开始照顾他、她引导他。
完成了使命的救世主在归隐后,始终持剑的骑士陪他走完最后的旅程。
这一瞬间,苏明安的心中有尖锐的声音在不断叫嚣,说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短暂的温暖,你的结局不应该是这样,它配不上你,你也配不上它。
他突然开始干呕,放下游戏机缓缓的躬身,捂着胸口,却吐不出任何东西。强烈的紧张感犹如巨石堆积在他的胸腔,一寸一寸挤压着他的咽喉。苦痛感如同一柄尖锐的长针,刺入他的大脑。
……这些温暖不属于你。
回去,回去,回去!
他重复着这样的想法。他连做梦都怕,连触碰到一丝温暖都会觉得不合时宜。
“神灵……快让我离开这里……”
“神灵……!”
苏明安再一次地试图找到出口,可无人应答。
他感到眼前的世界像旋涡般开始扭转,七彩色的斑斓布满了他的视野,椅子、桌子、窗户都在他的眼前狂舞,直到他的意识陷入了一段时间的空白。
再度睁开眼时,他躺在床上,玥玥已经不在房间里。
门外传来极轻的讨论声,苏明安却能清晰地听见。
“……他的精神状况还是这样吗?”吕树的声音。
“是。他总是以为自己还身处世界游戏,心理医生都觉得他病得很严重。他刚才和我打了一会游戏,又突然昏了过去。”玥玥的声音。
“还是催眠吧。既然药物调整一直没有用,只能让他忘掉那段记忆了。”山田町一的声音。
“我知道。路有一些路子,他认识一些靠谱的催眠师,国外的。”吕树的声音。
“哈哈哈……路有一些路子,这话听起来好搞笑……”
几个人笑起来,似乎想要调节气氛,但笑声中只有苦涩。
苏明安透过门缝,看着门口的几人。
吕树看起来状态不错,穿着运动衫,脸颊红润,竟然还高了几厘米,看来是有了充足的营养。病也治好了。他的身后跟着一条白色的萨摩耶,狗狗笑起来很可爱。他居然连宠物都开始养了起来。
山田町一大大方方地穿着洛丽塔裙。他的神情看起来很阳光,初见时的阴郁已经完全褪去。他不再是那个因为女装而被指责到跳河的高中生。他手里拿着画板,似乎要去写生。
旁边还站着莫言和林音,他们也穿着厚实的衣服。皆是脸色红润,衣装整洁。林音的背后还背着一把吉他,看起来是要去上吉他课。
……他们都得到了幸福。
苏明安脸色苍白地站在门口,他望见了自己堪称瘦骨嶙峋的手,望见了自己手背上密密麻麻的针孔、凸起的青筋,然后他微微笑了。
……真好。
神灵啊,你构造的未来并不能打倒我,它反而使我感到幸福。
接下来,他试图一边到处走,一边找到离开幻梦的办法。吕树他们一直陪在他身边。
所有人都默契地绕开了有关过去的话题,没有人在他面前提及世界游戏。他们欢笑着,共同维持着温馨的假像,谁都假装没有看到苏明安口袋里的抗抑郁药。
每当苏明安拿起锋利的东西,他们都会十分紧张地凑过来,帮他接过,仿佛生怕他自残。每当苏明安开始呼喊神灵,他们都会沉默在原地,以一种静默的、尊重的态度,等他呼喊完,然后给他递上药。
……这让苏明安觉得,他仿佛是一个苍白的人偶。随着某种存在而不显形的丝线行动,
每当他看到吕树欲言又止的眼神,看到山田町一眼底掩埋的悲伤,看到玥玥沉静而麻木的视线,他的心都会开始不由自主地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