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感激涕零,带着全家下跪道谢的,有干脆原地跪下,开始向佰神祈祷的,有请求佰神大人赶紧杀死身边的异教徒,不要被她蛊惑的。
于是,苏明安望见的,便是这样的场面。
被结界庇护的族民们,突然一排排地,开始双膝下跪,磕头。
他们没有再逃跑,没有再尖叫,而是如同一条汇聚到一个方向的河流,所有人都只在统一地,做着一件事
闭目,下跪,吟咏,祈祷。
像是陷入了某种隔绝外界的集体情感中,羔羊也会忘记了逃跑。
族民们的情绪,在这一刻完全汇聚,千流万韧般从统一的吟咏声中涌出,如同水滴般万滴入海。
他们表情平和、宁静地祈祷,像是突然间就忘记了死亡,忘记了害怕,忘记了逃跑,只专心向着他们的佰神大人祈祷,将他们的生命交付在了祂的手中。
在足以毁灭一切的灾祸面前,穹地人传承已久的信仰,终于发挥了万众一心般的威力。
一排排黑压压的人头,压在这片大地上,一声声统一的祈祷声,灌入人们的耳朵。
他们在说
佰神大人!请您杀死异教徒吧!
族长大人!请您杀死异教徒吧!
拉尔萨斯大人,请杀死玖神信仰的来源,请您杀死造成灾祸的异教徒
所有人都要杀死她。
真相应该被彻底埋葬。
茜伯尔无声注视着这一幕。
像是满腔的海水都灌进了她的胸膛,她有一种就此窒息溺死的冲动。
她似乎在笑,那张毫不设防的脸依旧在被毒雨侵蚀,她好像已经忘记了皮肉上的痛苦,只想在这种感官的刺激上维持清醒。
毒雨已经完全侵入了她的身体,由于她的不躲不藏,她的躯壳已经开始渐渐溶解。
在一片要杀死她的吟咏与祈祷声中,她咧开嘴,忽然高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这个结局这个结局啊”
此时,她眼中的理智已经如同高楼倒塌,完全崩坏。
苏明安微微皱眉。
看来,这个档已经不行了,茜伯尔已经彻底疯了。
但他现在回档,情况也不会更好。他劝不了茜伯尔,她依然会和封长正面对上。
她的身体早已在幻觉中被毒雨腐蚀,也活不了多久。
下一周目,他该怎么办这条线的难度太大,他还真的要和茜伯尔继续走下去吗
他想着,酝酿着泯灭,右手手指微微抬起
只能,回档
“看来,只能再试试了。”茜伯尔突然有些自嘲地说道,似乎在自言自语。
苏明安神情微怔。
在同一时刻,
他忽然望见了眼前的茜伯尔,比他更快一步地,也抬起了手。
她抬起了手中的猎枪。
她抬手干什么?
在苏明安惊愕的眼神中,她的手搭上了猎枪的扳机,勾出一个解脱的笑容。
她还在笑。
“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最好的结局。”她说。
她的猎枪,在下一瞬,
对准了她自己的心口。
“茜伯尔,你不害怕吗?”
“这种夜间的感觉,我已经习惯了。”她说。
苏明安感到奇怪,她的手里明明只有一颗魂石,根本用不了多少个夜晚。
“你是农场的投资商,破,我没说错吧。”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小姑娘,我确定我从来没见过你。”
她好像对每个引导者都非常熟悉,家底都要翻出来了,也不知道她哪来的信息。
她还有
无限的机会。
这一刻,
苏明安产生了一种矛盾的虚幻感。
他蓦地想起初见时,他推开那扇木门,她红袍飘摇,躯壳含霜,望向他时的样子。
那双眼里,
有着能够守望彻夜的寂寥。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来吧再来一次,你也一定会再出现,对吧你可是我最契合的幻想造物啊”
她笑着,依旧像个疯子。
不被世人理解的疯子。
与世为敌的疯子。
满怀绝望,又满怀希望的疯子。
她侧头,望向苏明安。
她不知道他能回档。
她只知道,她可以改变这一切。
她全身是血地,望向他。
那一双渐渐显出血丝的眼里,极其明晰地,倒映着他的影子。
她似乎要把此时他的模样,用钉子,一根一根地,死死地钉在心里。
她的笑容,像是踩在她肮脏的躯壳上,将她自己的灵魂在向着天空托举而去
“咔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