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什么珍惜的宝贝。
上一周目,被异化的他,是一点点,一寸寸地看着它们化为漆黑的黏液,他融化的五指和他身上紊乱的各色物质混在一起。他当时,不能操控手指,不能操控手掌,不能说话,不能动弹像是被人生生封禁在了躯体所铸的壳子里,万事万物在他眼中都变得光怪陆离。
无穷无尽的恐惧哪怕到现在都令他全身颤抖,他的眼珠僵硬地挪动着,一瞬间,他有股想要撕裂自己胸口的自毁欲望。
只为了遏制这种延绵至此的恐惧。
往日,他可以利用自己的身体与情感,去做能够推动通关进度的任何事。随着时间的推进,他已经不将自己看作充分的人,而更像一种为了达成目标而化作的可拆分道具。他可以拆分他的表达能力,拆分他的情绪感染能力,拆分他对各事各人的情感,拆分他的思考、信仰与哲学,拆分他对于痛苦的忍受、情绪的反馈,拆分他基础的逻辑推理,以及共情能力。
以此构筑为合格的“第一玩家”。
因为深知自己先天不足,能力不够,他需要进行这些“拆分”。
因为弱小,因为德不配位,他要利用一切可利用之物。而最适合的,也是他为数不多所掌控的力量,就是他的死亡。
如果他的死亡能够延展之后的道路,那么便去死吧。
如果他的死亡能够揭露通关的真相,那就去死吧。
所以,他可以为了获取异化后的线索,就让上一周目的自己,处在为期一小时的异化之中,来寻找破局的机会。
他原以为这没什么大不了,这种向死而生的事情,他先前做过很多。无论是泯灭洞穿太阳穴而死,还是流干血液来灌注法阵,或是被爆炸撕裂身体,被生生碾成肉饼、被从千米高空推下摔死这样的痛苦,他经历过许多。
他的精神点数也够高,他有把握在异化结束后调整状态,如同在白沙天堂做过的一样。
他不是多智如妖之人,也无法拳打主办方、脚踢老板兔,他无法如同英雄般一路砍瓜切菜,轻松获得全胜。
所以,他只能通过这种踩在自己尸体上的方法,来开辟道路。
人类一生,都在由自己生到死的道路上行进着,而他只是在起点和终点间多返了几程。如果连这种觉悟都没有,更别提在绝望的游戏下赢回故土。
他只是无法心安理得地,享受这种名为死亡的,命运的馈赠,沉溺于高位与虚度。
无论多痛苦,多折磨。
但现在,
在经历过死亡,体会过这种痛上数十倍的,难言的异化之苦后,
他一直绷着的那根弦,有些断了。
人在生理上的痛苦,
很容易蔓延到精神上的崩溃。
“苏明安,你的沉默,是代表着默认吗”
水岛川空看着垂头不语的苏明安,柳眉倒竖“你的身份是邪神,而玩家与他们的引导者,相性是匹配的,这样看来,你这个人果然也”
她扬起手里的火焰剑,情绪变得激动起来。
“对了,差点忘了问你我失踪的晴你见过她的对吧,她自第六世界就不见了踪影,她和我提过,她去找你了。
然而她到现在,都再无音讯,她若回来,一定会来找我
只有你,只有你能强行让她失去玩家身份,你们有仇,你又是唯一能转换与玩家身份的掌权者
是你害死了她”
邪神,今天就是你的灭亡之日。
天空之上,宛如神明的黑发女人,高声宣判邪恶者的罪行。
她的手里挥舞的,是不知焚烧了多少被放逐者躯壳的剑。
这炽白的火焰象征着净化,它要,烧尽世间一切不祥之物,其名为“审判”。
族民们仰起头。
他们跪地,高歌,向着她那直面邪神的,勇敢的,挺直脊背的影子高声祈祷。
灿烂的,炽白的日光下,审判者的长发随风扬起
那风里,满是赞颂与自由的声音。
在这片被捏造信仰的穹地里。
他们是唯一一对“清醒”的羔羊。
她想为她爱着的族民们,带来光明与自由。
可是,年轻的少女,她并不知道。
在无法被言之于口的,被排斥的憧憬中。
她的苦难,她的异常,便是致她于此的罪过。
在世界的腐烂下,
她窥见了那片埋葬了无数殉道者的深渊。
他告诉她。
在人类之中,“清醒”不是错误。
“独醒”才是。
玖神轮回手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