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是村里敲锣上工的时间,眼见他们要走到秦家老屋了,那生产队长才拎着锣从家中走出。
当!
不远处生产队长猛地敲了一下锣,声音震耳,云溪看到秦建国张口,却没有听清他说的话,便问道:“你刚刚说了什么?”
秦建国抿了抿嘴,再次开口,当!
这一声锣就响在身后,云溪忙捂住耳朵,大声道:“不说了,咱们赶紧去你家!”
她说完就掉头跑向秦家老屋,不忘叫上来娣,却没看到身后的秦建国微微扬起的唇角,只这一丝表情转瞬而逝。
秦家老屋建在平缓的斜坡上,云溪跑上斜坡,就见李翠香从老屋灶房里走出来,云溪不由得顿住脚。
“进去吧。”
秦建国从她身后赶过来,侧头跟她说道。
云溪嗯了一声,拉住来娣的手,跟上他的脚步。
“你们回来了?”李翠香迎上来,满脸笑容地冲云溪和来娣道,“我做了早饭,你们一块吃些吧。”
“伯娘,我们吃过了。”云溪笑着回道。
李翠香因她这声伯娘怔了一下,抬头望向秦建国,显然是希望他纠正云溪的称呼。
秦建国似没看懂她的眼神,只道:“娘,这里没事了,你回去忙吧。”
李翠响不高兴他轰她走,皱着眉道:“今天是你和招娣的好日子,娘要忙的就这一件事。”
来娣吓得往云溪身后缩了缩,云溪笑着冲秦建国道:“我和来娣先把东西送进屋。”
秦建国点了头,将手里的床单和被子递给了云溪,云溪拉着来娣进了秦家老屋唯一能住人的房间。
这间房开了前窗和后窗,很是亮堂,有木架子床,有一张桌子两张凳子,还有一个竖式衣柜,不过木料都很陈旧,还能看到木料上被白蚁咬出的细孔。
很快,云溪被木架子床上的鲜红被面吸引了目光,又移到两条枕巾,上面的鸳鸯戏水绣得栩栩如生。
她倒吸一口凉气,难道之前秦建国嫌弃她长得“小”只是故意迷惑她的?
难道她刚出了云家的狼窝,又进了秦家的虎穴?
她现在逃还来得及吗?
这念头刚生出,就见一阵脚步声,房门口的光线被遮住,云溪扭头望见面孔被阴影笼罩的男人抬脚跨入房中,惊得她下意识往后一退,嘭地撞到身后的衣柜上。
秦建国看了眼被她撞得晃了一下的衣柜,脚步顿住,没有再向前,也没有说话。
来娣察觉到气氛有异,吓得第一时间跑到云溪身后,抓住她的手。
手上一暖,云溪想起还有来娣要照顾,心神稍稍冷静了一下,抬起下巴,手指向被喜庆红色覆盖的木床,讥讽地道:“这就是你跟我合作的诚意吗?”
秦建国一开始不明白这黑瘦丫头为何忽然炸毛,等顺着她的手看向木床,立刻被那一片红色刺得双眼有些发晕,他大步走到床边,第一时间收起了那两块鸳鸯戏水的枕巾,然后转身跟云溪解释:“这是我娘换的,我之前不知道。”
云溪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伸手指着凳子上的被子道:“我们准备了被子,请把你的被褥带走。”
秦建国明白她并不信任他,也没多做解释,利落地收拾了红被面的被子,往胳膊下一夹就带了出去。
少了个男人,房里的空气都舒畅了。
来娣先是松了口气,旋即想到什么,她抓住云溪的手小声的问道:“姐,你不准备跟姐夫同床吗?”
“我跟你一起睡你不开心吗?”云溪扭身笑着反问。
来弟下意识的点点头,又很快摇头:“村里人说过,结了婚的男女是要睡一张床的。姐,我可以一个人去灶房睡的。”她极力做出勇敢的表情,但忍不住颤抖的身体泄露她心底的不安。
云溪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叮嘱她道:“以后,你不要叫他姐夫,跟着我一块叫他秦大哥就行。”
来娣怔了一下,抬头望见她姐认真的神色,她压下心头的疑问,乖巧的点了头。
云溪很高兴她没有刨根问底,她收拾好床,打开衣柜,发现里面已经空了,没有一件衣物,她怔了一下,难道她刚刚真的误会他了?
也或者他是在用这些细节在迷惑她?
想不出答案,她就不想了,将她带来的小衣箱塞进空衣柜里。
房里地面干净,窗户也干净,没什么可收拾的,她带着来娣出了门,秦建国养的那只小土狗就汪汪地朝她扑过来。
“小黑,以后她们就是家里人。”秦建国自灶房里出来,冲着小土狗说道。
这只叫小黑的土狗似乎能听懂他的话,往外龇着的牙一下子收了回去,低下脑袋,耸着黑鼻子绕着她们转了一圈。
它这是在闻味呢。
只要记住了她们的味道,以后便是黑灯瞎火,它也不会误咬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