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妈妈、弟弟妹妹也不用因为他要上学,而节衣缩食了。一想到这里,明远跑回家的步子,都兴奋得轻快了不少。
简陋的家门被一把推开,明远一脸兴奋地闯了进来:“爸、妈……今天我……”
但他的脸色很快变了。
阴暗的屋子里,爸爸激动地搓着双手,一脸兴奋地陪笑着,日本校长和一个日军军官大马金刀地坐在家里唯一的两把椅子上,笑眯眯地看着明远。
旁边小屋门口,弟弟明进和妹妹明媚偷偷探出头,怯生生地看向哥哥,连平常嚣张跋扈的小狗点点,此时都明智地把尾巴夹了起来。
明远疑惑地看着这一幕。
校长和颜悦色:“明远,告诉你个好消息,你被选拔为赴日交流学生,马上就能去到强大而先进的日本学习、生活。几年之后,你就将作为一个军人,回到大日本帝国管理之下的这片土地,帮助这里的人们,共同建设亚洲各国的共存共荣……”
“我不去!”校长的话根本还没有说完,明远就涨红着脸,大喊一声。
校长楞了,脸色一变,冷笑了一声,一声不吭,端起了茶杯。
爸爸却脸色骤变,上来对着明远就是一记耳光:“反了你了!”
一转身,又一脸谄媚对着校长和军官:“去!他肯定去……啧啧啧,这么好的机会,真是天上掉下来的……”
弟弟妹妹被吓住了,哇地哭出了声。
明远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父亲,像是在看一个从没见过的陌生人。
这是自己的父亲吗?
明远回忆着父亲一贯以来面对权势和金钱时的嘴脸,却仍然是懵的——毕竟,对日本人卑躬屈膝还可以理解为是为了讨生活,是为了让家人的日子好过一点,但现在为了攀附上日本人,父亲居然宁可让自己的孩子孤苦伶仃远渡重洋,甚至是认贼作父,这让这个早熟的孩子,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人性的寒凉。
不过,生活没有给太多时间他去体会。很快,他嗡嗡作响的耳朵听清楚了校长倨傲的那句话:“既然你们是同意的,那么事不宜迟,全长春被选拔出来的孩子现在就将回校集合,明早集体乘船赴日本……”
明远看见日本军官向旁边的士兵示意了一下,随后就有人半强制地推着他向门外走去。
明远仍然是懵的,好像做梦一样。他看见妈妈带着弟弟妹妹哭着冲向自己,但却被父亲拦住了。迷迷糊糊中,他好像听见父亲在问校长,自己到日本后是不是可以和家里保持书信联络,得到了校长肯定的答复,这让明远稍微好受了一点。再之后,他就懵懵懂懂地被送上了一辆卡车。
卡车缓缓开动了。
很奇怪,明远却越来越平静了,或许是因为他太过早熟,过早理解了人生的艰难。眼前这一切虽然来得太过突然,但和看过的那么多书上讲述的人生悲剧和意外相比,也算是顺理成章——毕竟,这样的乱世中,活着都已经是一种奢望。
想着这些,车上的明远默默看着门外送别自己的家人。
妈妈和弟弟妹妹都哭出了声,父亲虽然还死死拉着他们,但终于也显示出了一个父亲对儿子的不舍,他强忍着眼泪。
卡车越来越远。
父亲凝望着卡车,好像刚刚才意识到儿子要离开了一样,突然徒劳地伸出了手,像是要抓住什么。但最后,还是失神地垂落了下来。
明远看着父亲的样子,却越来越不感到悲伤了,他只觉得,一个连哭都不敢大声哭的男人,是那么的可悲甚至可笑。明远暗暗发誓,自己一定不能成为这样的男人!
可就在这个时候,父亲却突然对着明远远远地大喊了起来:“任何时候都要记住,你是个男人,就要干一个男人该干的事!”
明远愣了,觉得由卑微可笑的父亲在此时此刻说出这句话,既不合适,也不合时宜……不知道为什么,明远甚至想冷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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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日本东京郊外某军校操场上。一个挨着一个,皮鞭狠狠抽在了一排正在做仰卧起坐的学生们的后背。
一个满脸杀气的日本教官来回踱步,边抽打着学生们,边吼叫着:“懒惰!懦弱!散漫!这些中国人的毛病,在这里都不许再有!从今天起,你们就要开始一种新的人生!”
鞭子抽到明远的后背,他强忍着剧痛,咬着牙。
教官在明远面前停住了,蹲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怎么?不服气?”
明远倔强地沉默着。
教官冷笑:“很好,罚你继续做五百个……”
说完,他站起身:“做完这五百个,来我办公室………”
说完,教官耀武扬威地踱步走了。明远转头恶狠狠地看了看他的背影。
明远在教官办公室门口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用日语喊道:“报告。”
里面传出声音:“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