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那人已经把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了,但却依旧一字不落全进了李信的耳朵里。
可即便如此,一开始李信却并没有特别在意,直到发现那个沙利文欲言又止地看了自己一眼,才忍不住问道:“沙利文科长,你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啊?”
此话一出,沙利文便立刻谨慎地看了以眼左右随即也压低了声音说道:“李科长,这里人多眼杂,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个……”李信故意迟疑了一下,“不太好吧?万一我们处长回来找不到我,还不治我个擅离职守的罪过啊?”
沙利文听了则连连摆手,“李科长言重了,就几句话的功夫,耽误不了你多长的时间。再说我的办公室就在隔壁,就算林处长回来了你也能第一时间赶回来。”
听他这么一说,李信才终于点了点头,随即便跟着他来到了隔壁的办公室。
“李科长,如果我的情报没错的话,你的父亲应该就是贸易部的李部长吧?”一进门,那沙利文就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这个沙利文,一开口就提到了自己那个便宜老爹,莫非刚刚那个人口中的客人是从南京来的?不会那么巧就是父亲让自己暗中调查的那个江稚娴吧?
想到这,李信便如实地点了点头,“不错,正是家父。不知沙利文先生为什么要这么问呢?”
“哦,是这样的,不知李科长知不知道新政府准备在上海设立外贸协调委员会的事?”
李信则稍微回想了一下,才点头说道:“好像是有这么个事,我听家父提到过一嘴,好像是因为上次的外贸展会办得很成功,于是梁院长就准备趁热打铁,准备在上海设立一个外贸委员会,有什么问题吗?”
“既然李科长听说过这个委员会,那我就有话直说了,我听说那个委员会的负责人是令尊的下属,所以你看能不能帮我们疏通一下,安排那位负责人先跟我们的代表会面呢?”
“你们的代表?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你们指的应该不是工部局吧?”
李信之所以这么说自然是有根据的,因为如果是工部局的人向见那个负责人的话,那就是一句话的事,根本没有必要来走自己的关系,因此才会断定沙利文口中的“我们”是另有所指。
果不其然,那沙利文听了便忍不住感叹道:“李科长果然厉害,仅凭只言片语就能做出这样的判断,实在是让我佩服不已啊!不错,我刚刚的那一番话并不代表工部局,而是不列颠皇家东印度会!”
不列颠皇家东印度会,一听到这个团体的名字,就不禁让李信联想到了一家给整个中国的近代史带来了无尽屈辱的公司,那就是大英帝国的东印度公司!
这家公司究竟给中华民族带来了多大的伤害,恐怕是无法用文字来形容的,只是每个对这段历史有点了解的中国人,都会不自觉地从心底产生仇恨的情绪。
而事实上,这个不列颠皇家东印度会,跟东印度公司也的确有着密切的联系。
公元1874年1月1日,随着《东印度公司股息救赎法案》生效,公司便于当日正是宣布解散。
而在东印度公司解散的前夕,公司的员工和前员工在伦敦成立了东印度会,会所总部设于伦敦圣詹姆士广场16号,以商团的形式依旧在国内,以及国外的殖民地和租界等地的商界活跃着。
李信尽管打从心里不想帮这样一个对中华民族造成过极大的伤害的团体做事,一口回绝沙利文的请求,但理智却让他不得不冷静下来,强忍着对那个团体的厌恶和愤怒对他说道:“沙利文先生,你也太高看我了,那位负责人是家父的下属不假,但跟我又没有什么的交情,我的话恐怕也未必能起到什么作用吧?再说我连她什么时候到,在哪落脚都不知道,又怎么帮你们疏通啊?”
不想那沙利文则连连摆手,“李科长,这话可就太消极了!你们中国不是有句话叫‘不看僧面看佛面’吗?再怎么说你都是李部长的公子,这个面子她是一定会给的。至于后面两个问题,如果你愿意帮我们这个忙的话,也就不再是问题了。”
“好吧!既然沙利文先生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要是再不答应,那就太不近人情了。不过,有句话我得说在前头,我只答应帮你去疏通,可不保证一定会成啊!”
“李科长放心,这件事无论成与不成,事后我们都会有一份心意的。”说着那沙利文便上前走了两步,压低声音对把那个江稚娴预计抵达上海的时间以及下榻的酒店房间告诉了李信。
就在李信从沙利文的办公室里出来后不久,林文强便回来了。
“这个赤木,非要拉我陪他下一盘棋再走!等急了吧?”
李信则淡笑着摇了摇头,随即跟着林文强离开了工部局。
“政之啊,如我我没猜错的话,刚刚我们在警务处大堂里遇到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侦缉科的科长沙利文吧?”
回去的路上,坐在后排的林文强突然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