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马车行至东华门外,不少闻讯而来的官员已到此处。
因中夜宫门落锁不可轻启,甚至连露布告捷的使者也被挡在宫门之外。
官员聚集在此,见章越到了一并行礼。
几十名官员行礼,章越一摆手即问道:“露布何在?信使何在?”
当即一名疲惫至脱形的使者被领到章越面前,并双手奉上了露布和信涵,章越让旁人检查信使令牌。
一张交椅放下后,章越坐下将露布拿来过目,接着看过信涵火漆,印章等物。
宋朝假冒信件的事可谓层出不穷,虽说是露布告捷,但万一是假的消息呢?把整个开封府百姓耍得团团转,宰相带着假消息向天子朝贺,这无疑成为了天大的笑话。
自己脸都被人打肿了。
百姓们可以高兴,章越则需先确认此事再说。
章越脸色平静,仿佛古井一般不起丝毫波澜。
众朱紫大员们皆垂手默立章越椅背之后。
彼此印信令牌确认无误后,章越对地上的校尉道:“是,经略使孙路命你来的。”
“回相公的话,是范经略使差小人持露布。”
“凉州城破时,范经略在哪?”
“回相公的话,范经略人身在玉京关,他派探马探知故飞奏回来。凉州已是三面……城破!”
章越闻言问道:“三面城破,就是凉州城还未拿下!”
章越话音一顿,使者顿时满头大汗,周围官员也是屏息静气。
“回禀相公的话,是这般。”
令使不敢一言不发,章越将信涵露布放在一旁。一旁黄履对一旁跪伏的使者道:“虽是三面城破,但也不可急以露布报捷,孙经略此事草率了些许。”
“此不干你事,先好生歇着吧!”
章越将信放在一旁道:“还是等王厚,蔡卞的金牌到了再说吧!”
章越闭目坐在宫外,这时候宰执们也纷纷到了,王珪毕竟是上了年纪故迟迟未至。
这时候已是快到了四更天,汴京城中百姓依旧在欢庆。
但东华门这边却是寂静非常,陆续赶到的官员们,看着百官皆是站在章越身后肃立,甚至连枢密副使曾孝宽也是如此。
没有人有异议,宰相者礼绝百僚。
一官员低声道:“明明是三面城破了,可以告捷了,为何不允!”
另一官员道:“章丞相借此立威!”
一人道:“我看不是。范经略非丞相心腹,故而丞相不信他之说,非要等到蔡卞,王厚二人之词方可。”
“我看是前线将领为了争功,无所不用其极。各个都抢着报捷,这已不是一次两次了。丞相之前以大局为重,故不计较,但在攻取凉州这么大的事上还是慎重再三的好。”
章越闭目养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又有一群人从远处急奔而来。
这一次是开封府知府苏颂亲自护送,并带着上百名开封府的差役来。
他们簇拥着一名金牌使者,马前的鸣铃声大作,
书写的是‘御前文字,不得入铺’数个金字即便是在夜色之中,也是光彩炫目,仿佛如疾光一般迤逦而至。
此等声势颇为迫人。
金牌使者抵至东华门前时,人已几乎眩晕差不多是一头栽落马下。
一旁府吏将对方搀扶住。
苏颂亲手从金牌使者身上捧过金牌漆筒奉至章越面前,章越则动手则亲自剖开火漆。
展信读了起来。
皇城高耸的宫墙边上,官吏仆从们举着无数支火燎在夜风下猎猎而动。
章越取信而视,百官都是默然。
却见章越最后将信一掩,微微一笑道:“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这一首凉州词算是实至名归了。”
此言一出,悬在百官心底的重石终于放下,所有官员都是彼此拱手相庆。
章越继续浏览着信函中的一切。
章越从信中得知此凉州的具体情报,奏报虽是王厚,蔡卞联合所发,但上面是蔡卞的字迹。对于蔡卞的办事,章越还是信得过的。
这封报捷书信,写得也是内容详尽。
凉州监军嵬名阿理自杀,党项第一大将仁多崖丁与数百部下一并坠城而死。
数千名党项兵马待城破后,宁死不降甚至俱与宋军巷战而亡。
而在凉州城城破的两日之前,梁乙逋率兴灵十五军大军来援凉州,与负责打援的会州知州苗授,在庞啰岭附近血战一场。
结果三日大战宋军小负,虽是以逸待劳,但三处营垒被攻破,最精锐的熙河路第二军伤亡近半。
幸亏梁乙逋得知凉州陷落后立即退兵。
章越闻之心道,党项此国犹有忠臣义士,不仅大将如此,底层士卒犹具血性,而正规军实力未丧。
看来气数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