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下兰州不仅使熙河路一路形势完固,还能从黄河上游顺流而下攻西夏腹地,所以章越建议将熙河路路城从熙州迁至兰州,重点巩固兰州,并以此为起点伐夏。
“然建节兰州还不够,臣建议在熙河设经略安抚制置使,并兼领熙河经制边防财用司,设制置使一人,掌经画边鄙军旅之事!”
章越此言一出,隐然触动了官家心底一根弦。
经略安抚使权力虽大,但本路的财赋、刑狱、漕运、仓储,学事不得过问,但制置使的权力要大于经略安抚使,兼了最要紧的财权。
这与节度使的权力几无什么不同,只在南宋中兴时,朝廷被迫让韩世忠、岳飞,张俊等将出任制置使。
章越依旧气定神闲地道:“陛下可从内宦中选出为一人为制置使,再让一名文臣为制置副使!”
“依卿所准!”
在这个节骨眼上,官家干脆利落地同意了。
“当年李元昊起势时,贺兰山五万兵,兴州七万兵,灵州五万兵,兴灵乃党项根本之地,实不可轻取。故我攻下兰州,建制熙河后,再遣一将攻取甘凉,绝其西域通道,以猛虎驱羊之势,将党项从西向东赶!”
章越说到这里伸出手掌向西一按,谈笑间樯橹飞灰湮灭如是也。
官家听得极是严肃。
石得一听得出了神,而蔡卞则是掌心冒汗。
“然后进筑葫芦河川,以泾原,熙河两路各自缘边建筑城寨,熙河出会州包秦风而通泾原。”
“此乃天都山乃濒河之壤,人力精强,出产良马,夏人得此能为国,失此则于兵于食皆有妨碍。坐此我不去攻他,党项亦会来攻我!”
“泾原路守数日,熙河路可从兰会出兵,延黄河而下,两面夹攻夏贼,秦凤路和环庆路亦可救援。”
“过去我与夏交兵之所以失利,皆因夏人举国来,我常以一路当之!以天都山为阵,熙河路与泾原路可相互策应,夏人若管,两路可挡夏倾国来犯,夏人若不管,则继续延葫芦川进筑!”
“若是陛下有意可在泾原路亦设一制置使,也可不设。待泾原路进筑至萧关与灵州不过三百里,陛下遣一上将出萧关北上,另遣一大将从兰州渡河,绝兴州援兵后,两路会师于灵州城下。”
“攻克灵州后,再依次收取定难五州,尽取横山后,最后毕其功于一役……可灭夏矣!”
章越说完殿中陷入深深沉默。
大殿静得如针落地都可听到声响。
蔡卞停笔心道,章越所献确实是灭国平天下之策,只是依他这般说来,需几年方能平夏?以天子急切的性子可否等的?
以往不就败在天子朝三暮四上吗?
官家眉头紧皱问道:“如卿所言灭夏需几年?”
章越如实道:“短则五年,长则十年!”
官家闻此神色有些黯淡,章越看出官家的神色言道:“陛下,务边之事不可当虚名而忘实祸,舍远业而先小数,当务之急以宽民力而省财用为先!”
“天下之政最忌,要么为之过猛,要么放任而不为,此二者皆不可取。陛下,国策一旦定下,当百折不回!”
章越言下之意,一旦定下就不能变了,官家可不能再像从前了。
官家道:“孔子道,天下国家,可均也;爵禄,可辞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
“中庸如此之难,朕亦难也!”
章越听了官家言语心想,你要是不听,我也没办法,只好用舍由时,行藏在我。
官家从榻上举起手,抚章越之背道:“可朕这一次听卿的!好个平夏策!”
“无论五年还是十年,就算朕等不了,朕的子孙也可等的!”
“卿之才胜朕十倍,灭夏之事朕便托付给卿了!时局危难之际,朕又病卧在床无暇书手诏,便以口传谕卿从今日起加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辅佐朕处理国事!”
石得一,蔡卞听得都是瞠目结舌。
却见章越满脸肃然从椅上起身,在榻边下拜正色道:“臣章越领旨!”
国家危难之际,凡拜相拜将者皆不辞也!
官家在病榻上道:“本朝出则为将入亦为相,唯卿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