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州城下。
宋军大营皆设在稻埂地,因黄河的灌溉,灵州颇为富饶。
当年李继迁以定难五州之地起家,向西攻陷了灵州后,改名为西平府,作为党项的统治中心。
夺取了灵州,党项从此崛起。
对于灵州当年宋朝也很犹豫,因为灵州粮馈艰难,从内地运粮至灵州耗费太大,朝廷财用不足以支持,当时很多大臣认为还不如将灵州让给李继迁,给他点赏赐买平安都比在灵州驻军划算。
比如名臣杨亿就大呼放弃灵州。
可不少有识之士认为灵州绝不可弃,否则给予了党项坐大的机会。
但朝中纠结时,灵州被李继迁攻下,党项从此难制。
章直如今看着久攻不下的灵州城下,再度感叹朝廷失灵州,不亚于失去幽燕。不仅灵州是座大城坚城,而且有灵州遮蔽,兴州就处于一个安全的境地。
当年李继迁就意识到这点,他担心灵州离宋朝太近,日后遭到宋朝的进攻,于是他又北渡黄河选择了兴州作为根本之地。
到了李德明,李元昊两仁党项首领的手上,兴州扩建为兴庆府。
兴庆府北有贺兰山遮蔽,东南两面有黄河围绕,黄河既是天险,也可灌溉农田,可谓王霸之地。
所以这一次大宋定下攻下兴灵二州的方案一举捣毁西夏的巢穴。
章直回到大寨,王中正,种师道,刘昌祚与众将愁坐大帐,面对仁多崖丁把守的灵州城都是一筹莫展。
攻城至今二十日,粮饷决断,随军携带的及鸣沙运来的军粮几乎都吃完了。
种师道等大将都主张退回鸣沙,以等粮草补给。
不过王中正却反对,认为没有得到种谔,高遵裕兵马音讯时,擅自退兵会使对方陷入孤军奋战的境地。
闻言众将都是哭笑不得。
种师道言道:“鄜延路兵马至今没有音讯,难道我们便在此城下等候不成?与土木为敌岂是上策?”
王中正道:“若灵州坚城不下,可分一路兵马先去攻兴州,一旦打下兴州,灵州则不攻自破。”
听了众将生出荒谬之感。
种师道道:“此谬矣,连灵州都打不下,凭什么能打下兴州?”
王中正闻言怒道:“这攻打兴州,是陛下亲笔所书?你敢质疑陛下的圣断?”
种师道知道自己中了王中正的圈套,道:“末将失言。”
王中正冷笑道:“你屡次三番攻灵州,你便是不尽力,是不是成心不肯?”
种师道大怒,之前灵州空虚时他要取,王中正不肯,如今攻城不下,他反来怪自己不肯尽力。甚至为了掩盖他的错误,在攻城之中屡次三番对自己找茬。
这般杀才。
种师道忍住气道:“末将不敢。”。如今竟有拿诏书打仗的。”
“兵书尚且随机应变,诏书却不可啊。”
但种师道着恼,眼见王中正还要布置明日攻城事宜当即又道:“我军久顿坚城不下,一旦敌军抄掠我军粮道,诸位都要死在这里了,末将请求先退五十里,通活粮道,以为全师之策。”
王中正骂道:“匹夫屡次三番言退兵之事动摇我军心!”
“来人,拿下,斩了!”
话说完种师道当场被拿下,泾原路的将领都是上前哀求:“贵使临阵不可斩杀大将啊!”
至于章直及熙河路的将领则一动不动。
王中正见了微微发笑,对众将道:“也罢看在诸位面上,饶了这匹夫一次,先下囚车,待为咱家破了灵州城,再押入京师,由陛下发落。”
“泾原路兵马由刘昌祚代管。”
闻此众将都是暗暗叫苦,王中正见此寒笑。
当即王中正让亲信看守种师道,同时安排次日攻城之事。
章直也不言语,离开大帐后看了一眼泾原路众将,但没有言语,大帐附近都是王中正的亲信耳目,他们都盯着帐下将领一举一动。
章直径直回到熙河路大帐中。
半夜一人求见,正是刘昌祚。
刘昌祚言道:“经略,方才众将都为种太尉求情,你为何不言语?你是文臣经略使,帐内唯独你可以与王中正一争。”
章直道:“老将军以为种总管所言是否有理?”
刘昌祚道:“种太尉说得有理。”
夜色之中,章直手指黄河北岸道:“这里是七级渠,当年郭子仪在此打败了吐蕃人,一旦西夏人在此凿开河渠,放黄河水淹田,我们便都要作了鱼虾。”
刘昌祚目光一亮问道:“那如何是好?”
章直笑了笑道:“没什么,老将军记得我的话,回去歇息就是。”
刘昌祚目光一凛,当即默然告退。
章直送刘昌祚出帐后,看见一轮霜月半挂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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